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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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重辉坐在朝阳殿上，按例进行一日的听政。
这种听政和上朝稍有不同，主要是小范围在几位皇帝倚重的权臣之间展开。
臣子们奏议，最终由皇帝来定夺。
皇帝虽然年轻，但对驾驭手中的权力，早已看似游刃有余。
八年前，他登基时，还只是一个懵懂青涩的少年。而随着光阴变迁，每一日付诸着寻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他在以非同一般的速度学习和成长。
宫中有这世上最渊博的大儒，最勇武的良将，能够从师名门，自然受益匪浅。
但在皇帝的心中，最崇拜和倚重的老师却是风华盛年的公良王次子，公良世知。
克明克哲，允文允武。
论才学，他能在当年殿试中拔得头筹，若不是权倾一时的公良王避讳，这昭远二十年的天云国状元，非他莫属。论武学，那就更是令常人难以比肩，剑道精湛，行侠仗义，恍若江湖绝顶的游侠在世。
论容貌与气质……，慕容重辉觉得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与他相比及。
皇帝自小只要见着他，便满心欢喜。
学文，一定要依傍着他；学武，就更要亦步亦趋的跟随着他。
一个人的身上，终其一生，总会留下自己倾慕之人的印记。
公良世知于当朝皇帝而言，那就是指引前路的——光。
同样，皇帝也早已习惯这光亮的存在，仿若理所应当。他甚至不敢去试想，若是有一天，这光亮……不再，或是熄灭的时候……
不……，绝对不可能！
慕容重辉正襟危坐在龙椅中，任这面前群臣吵吵嚷嚷的禀报来去，目光始终都在看着远处的公良世知。
他就喜欢看着他。
一天不见，就浑身不自在。
公良世知也早已习惯了帝王这种非同寻常的“喜好”和“关切”。
他性格沉静，又极会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在宫中任职自然是左右逢源，从来不喜树敌。
自八年前公良王与薛太医带着幼子封疆沅西之后，公良世知便成为了京城公良王府的实际主人。
这八年的光阴，他倾其所学扶持着年少的皇帝步步成长，见证着他逐渐成为一个真正伟大的君王。
可成长……，有时，是一件危险的事。
“陛下，齐丞相雄踞西北疆多年，但这车师部的势力却始终越做越大……，为什么？！”
呈上了一本折子，还未待皇帝速阅完毕，殿中的尚书刘钰便已经一句话点燃了口诛笔伐的硝烟。
车师部屡次进犯，屡次被齐佑良平定，但终究余势略存，稍事休整后，每每又是卷土重来。
来往几次，朝中对此非议颇杂。这盘踞叶鄂城多年，一手将齐家权势推向顶峰的齐佑良，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众矢之的。
“为什么？！在座各位，可要思量清楚！”
刘钰小胡子一撇，说的咬牙切齿。他等这一刻，不是一天两天了。
齐刘两家这旧愁新恨那是在玄仁时就结下了，如今能将这无上风光多年的齐佑良拉下马背，也算达成了他平生之志。
上皇平衡众臣的手段令人望尘莫及，因而前朝时，这齐刘两家倒是一直相安无事。
八年前，朝中政事上皇已完全撒手给了少年天子。
慕容重辉自继位起，便清楚自己肩头的担子沉重，旰食宵衣日以继夜，只望天下永为安定太平。
却未料想，世事轮转，借着这车师部一次猛攻突袭，朝中风云震荡，风波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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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要臣说，齐丞相那可是上皇曾钦点的上将，勇武无双，呵呵……，这小小车师部，不至于经年累月由它势力残存做大，一直……不能消灭殆尽……”
平章政事陈科站了出来，慢悠悠的一句，倒是别有意味。
“皇上，陈大人说的是啊。这边疆大吏通敌叛国的事情可是史不绝书……”
方铭见这时机也约莫敲打的成熟了不少，一站而起，语重心长。
方家作为天云国开国四将之一的血亲连带，虽说当年因方闻晟一时疏忽而拖累的举家官运，但历经三十年的周转，也算是渐渐摆脱了霉运，走向了显达。
慕容重辉听的烦闷，他一页一页读着手中的折子，满篇尽数也没有一句向着齐佑良的话。
难道真应了那句：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
自登基以来，他就日日要习惯在这一堆官场老油条之间周旋。
这朝廷中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猛扑东风。
齐家上下在天云朝中盘根错节几十年，若是推衍在玄仁时的乾徽官运，那便有上百年。哪里是说动就能动的？！
“陛下啊！上皇对齐丞相那可是倚重非常啊……可见上皇……”
尚书贺久参那已是十分老迈，一哆嗦，这口中还是效忠前朝的模样，一口一个“上皇……”，没完没了。
慕容重辉尊崇父皇不假，但如今，他才是这天云国真正的主人。谁用上皇来压他，便是首当其冲摸了他这个真龙天子的逆鳞。
“有没有脑子？！——我朝中岂能无人？”慕容重辉一瞪眼，指了一下那贺久参，硬是话到嘴边憋了回去，没当众呵斥他。
贺久参一撇皇帝的眼神，就知道这话也许说的不合适，“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嘴上做错的，腿上能弥补。
慕容重辉长舒了一口气，看着殿内远处的公良世知，这眼神立即就变得柔了几分。
“老师，你说说？”
目光里像是带着几分恳求和期待，在这乌烟瘴气的殿里，漫空漂浮的都是人的权欲。倒是那一袭官服却炯然不同的公良世知，像一股清泉，涤荡在他的心头。
有他在的地方，他总是安心的。
自小如此，也永远如此。
在这一品大员密集林立的地方，慕容重辉也从来不掩饰对公良世知的倚重和信赖，总是开口闭口就叫“老师”。
公良世知倒是觉得皇帝这样有几分折煞了自己。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早习以为常。
“呵……”公良世知轻轻一笑，站起身，十分恭敬的道：“在下觉得各位大人说的……都在理，但齐丞相确实曾承蒙上皇恩泽，任何决意都不应仓促为之。”
他一开口，慕容重辉就开始十分赞许的点头。
“车师部屡次进犯，齐丞相均有出兵平定。但……边疆辽阔，世事复杂，我们这些坐镇京城的人未能身临其境，不可武断评议。”
慕容重辉继续点头。
公良世知说话的时候，这殿中就忽然变得十分安静了。
这群臣似乎不是没有异议，而是当着皇帝的面，完全不敢有异议。
当年震慑四方的公良王在天云朝中，这地位自不用说。
撼山易，撼公良王难。
而如今，这公良世知倒是大有几分超越其父的风姿，正可谓芳林新叶催陈叶，流水前波让后波。
“陛下，或许该找个机会，和齐丞相推心置腹的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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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良世知说到此，便停下了。他抬眼看着慕容重辉，希望自己的力量能够有助化解这个僵局。
慕容重辉完全沉浸在对他的赞同中，直至他话音都落了，还在点头。
“嗯……，陛下？”
公良世知见慕容重辉那眼睛又是望着自己，神思不知跑去了哪里，轻点了一句。
“……”慕容重辉被他这么一提醒，神色一凛，摆正了身子，轻咳一声，道：“公良大人说的在理，此事事关重大，各位爱卿的折子，朕先留下，改日再议。”
说罢，他一抬手，明确的指示这殿中官员可以散了。
殿中的权臣们，十分知趣，即便心中再有不满，也赶紧顺着皇帝的意思，该散就散。
慕容重辉一见公良世知也要离开，又赶忙伸手一捞，越过众人道：“老师？！……”
公良世知回头，微微一笑。
那一个笑容，看的慕容重辉的心都醉了。
“老师，别走。”
慕容重辉起身几步走了过去。
这殿中倏然间，没了旁人，皇帝一下就感觉自在许多。
“陛下有事？”公良世知和雅的问道。
过去的这些年，闲时他常常会陪着皇帝做许多事情。读书、练功、骑射……只要他能倾其所有教予皇帝的，他都会尽力。
但……，不知为何，随着皇帝渐渐羽翼丰满。
距离，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朕今日想去个地方，不如老师和朕一起去？”
慕容重辉有些神秘的笑笑。他的五官本就生的十分硬朗，脸上带笑的时候，棱角分明充满朝气，甚是怡爽。
皇帝有命，难道公良世知能答个“不”字？
再是勉为其难，再是刀山火海，他也必须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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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重辉坐在朝阳殿上，按例进行一日的听政。
这种听政和上朝稍有不同，主要是小范围在几位皇帝倚重的权臣之间展开。
臣子们奏议，最终由皇帝来定夺。
皇帝虽然年轻，但对驾驭手中的权力，早已看似游刃有余。
八年前，他登基时，还只是一个懵懂青涩的少年。而随着光阴变迁，每一日付诸着寻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他在以非同一般的速度学习和成长。
宫中有这世上最渊博的大儒，最勇武的良将，能够从师名门，自然受益匪浅。
但在皇帝的心中，最崇拜和倚重的老师却是风华盛年的公良王次子，公良世知。
克明克哲，允文允武。
论才学，他能在当年殿试中拔得头筹，若不是权倾一时的公良王避讳，这昭远二十年的天云国状元，非他莫属。论武学，那就更是令常人难以比肩，剑道精湛，行侠仗义，恍若江湖绝顶的游侠在世。
论容貌与气质……，慕容重辉觉得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与他相比及。
皇帝自小只要见着他，便满心欢喜。
学文，一定要依傍着他；学武，就更要亦步亦趋的跟随着他。
一个人的身上，终其一生，总会留下自己倾慕之人的印记。
公良世知于当朝皇帝而言，那就是指引前路的——光。
同样，皇帝也早已习惯这光亮的存在，仿若理所应当。他甚至不敢去试想，若是有一天，这光亮……不再，或是熄灭的时候……
不……，绝对不可能！
慕容重辉正襟危坐在龙椅中，任这面前群臣吵吵嚷嚷的禀报来去，目光始终都在看着远处的公良世知。
他就喜欢看着他。
一天不见，就浑身不自在。
公良世知也早已习惯了帝王这种非同寻常的“喜好”和“关切”。
他性格沉静，又极会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在宫中任职自然是左右逢源，从来不喜树敌。
自八年前公良王与薛太医带着幼子封疆沅西之后，公良世知便成为了京城公良王府的实际主人。
这八年的光阴，他倾其所学扶持着年少的皇帝步步成长，见证着他逐渐成为一个真正伟大的君王。
可成长……，有时，是一件危险的事。
“陛下，齐丞相雄踞西北疆多年，但这车师部的势力却始终越做越大……，为什么？！”
呈上了一本折子，还未待皇帝速阅完毕，殿中的尚书刘钰便已经一句话点燃了口诛笔伐的硝烟。
车师部屡次进犯，屡次被齐佑良平定，但终究余势略存，稍事休整后，每每又是卷土重来。
来往几次，朝中对此非议颇杂。这盘踞叶鄂城多年，一手将齐家权势推向顶峰的齐佑良，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众矢之的。
“为什么？！在座各位，可要思量清楚！”
刘钰小胡子一撇，说的咬牙切齿。他等这一刻，不是一天两天了。
齐刘两家这旧愁新恨那是在玄仁时就结下了，如今能将这无上风光多年的齐佑良拉下马背，也算达成了他平生之志。
上皇平衡众臣的手段令人望尘莫及，因而前朝时，这齐刘两家倒是一直相安无事。
八年前，朝中政事上皇已完全撒手给了少年天子。
慕容重辉自继位起，便清楚自己肩头的担子沉重，旰食宵衣日以继夜，只望天下永为安定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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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陈大人说的是啊。这边疆大吏通敌叛国的事情可是史不绝书……”
方铭见这时机也约莫敲打的成熟了不少，一站而起，语重心长。
方家作为天云国开国四将之一的血亲连带，虽说当年因方闻晟一时疏忽而拖累的举家官运，但历经三十年的周转，也算是渐渐摆脱了霉运，走向了显达。
慕容重辉听的烦闷，他一页一页读着手中的折子，满篇尽数也没有一句向着齐佑良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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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朝廷中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猛扑东风。
齐家上下在天云朝中盘根错节几十年，若是推衍在玄仁时的乾徽官运，那便有上百年。哪里是说动就能动的？！
“陛下啊！上皇对齐丞相那可是倚重非常啊……可见上皇……”
尚书贺久参那已是十分老迈，一哆嗦，这口中还是效忠前朝的模样，一口一个“上皇……”，没完没了。
慕容重辉尊崇父皇不假，但如今，他才是这天云国真正的主人。谁用上皇来压他，便是首当其冲摸了他这个真龙天子的逆鳞。
“有没有脑子？！——我朝中岂能无人？”慕容重辉一瞪眼，指了一下那贺久参，硬是话到嘴边憋了回去，没当众呵斥他。
贺久参一撇皇帝的眼神，就知道这话也许说的不合适，“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嘴上做错的，腿上能弥补。
慕容重辉长舒了一口气，看着殿内远处的公良世知，这眼神立即就变得柔了几分。
“老师，你说说？”
目光里像是带着几分恳求和期待，在这乌烟瘴气的殿里，漫空漂浮的都是人的权欲。倒是那一袭官服却炯然不同的公良世知，像一股清泉，涤荡在他的心头。
有他在的地方，他总是安心的。
自小如此，也永远如此。
在这一品大员密集林立的地方，慕容重辉也从来不掩饰对公良世知的倚重和信赖，总是开口闭口就叫“老师”。
公良世知倒是觉得皇帝这样有几分折煞了自己。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早习以为常。
“呵……”公良世知轻轻一笑，站起身，十分恭敬的道：“在下觉得各位大人说的……都在理，但齐丞相确实曾承蒙上皇恩泽，任何决意都不应仓促为之。”
他一开口，慕容重辉就开始十分赞许的点头。
“车师部屡次进犯，齐丞相均有出兵平定。但……边疆辽阔，世事复杂，我们这些坐镇京城的人未能身临其境，不可武断评议。”
慕容重辉继续点头。
公良世知说话的时候，这殿中就忽然变得十分安静了。
这群臣似乎不是没有异议，而是当着皇帝的面，完全不敢有异议。
当年震慑四方的公良王在天云朝中，这地位自不用说。
撼山易，撼公良王难。
而如今，这公良世知倒是大有几分超越其父的风姿，正可谓芳林新叶催陈叶，流水前波让后波。
“陛下，或许该找个机会，和齐丞相推心置腹的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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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良世知说到此，便停下了。他抬眼看着慕容重辉，希望自己的力量能够有助化解这个僵局。
慕容重辉完全沉浸在对他的赞同中，直至他话音都落了，还在点头。
“嗯……，陛下？”
公良世知见慕容重辉那眼睛又是望着自己，神思不知跑去了哪里，轻点了一句。
“……”慕容重辉被他这么一提醒，神色一凛，摆正了身子，轻咳一声，道：“公良大人说的在理，此事事关重大，各位爱卿的折子，朕先留下，改日再议。”
说罢，他一抬手，明确的指示这殿中官员可以散了。
殿中的权臣们，十分知趣，即便心中再有不满，也赶紧顺着皇帝的意思，该散就散。
慕容重辉一见公良世知也要离开，又赶忙伸手一捞，越过众人道：“老师？！……”
公良世知回头，微微一笑。
那一个笑容，看的慕容重辉的心都醉了。
“老师，别走。”
慕容重辉起身几步走了过去。
这殿中倏然间，没了旁人，皇帝一下就感觉自在许多。
“陛下有事？”公良世知和雅的问道。
过去的这些年，闲时他常常会陪着皇帝做许多事情。读书、练功、骑射……只要他能倾其所有教予皇帝的，他都会尽力。
但……，不知为何，随着皇帝渐渐羽翼丰满。
距离，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朕今日想去个地方，不如老师和朕一起去？”
慕容重辉有些神秘的笑笑。他的五官本就生的十分硬朗，脸上带笑的时候，棱角分明充满朝气，甚是怡爽。
皇帝有命，难道公良世知能答个“不”字？
再是勉为其难，再是刀山火海，他也必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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