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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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在宫中折腾了几个时辰，刚回府不久，便有小厮拿着请帖来报。
公良世知本已经褪下官服，正在松领口。
他站在温润柔和的灯火之中，不可复得的年华，笔直修长的身材，俊雅无双的容貌。实在可让天下任何人观而心悦、随之心动。
又是酒局。公良世知拆开帖子一看。
但这次的酒局倒是别有新意，毕竟这请自己的人，刚从边疆风尘仆仆的浪荡回来。
如此诚意，怎能拒绝？
“公良大人去么？我们少爷要个回话。”那小厮站在门外，心情十分忐忑，毕恭毕敬的等着答复。
却未料想，门“吱呀——”一声就打开了，一袭琥珀色锦袍的公良世知笑道：“若是不去，你们少爷怎么睡得着？！”
本就生的出尘英美，一身闲散的便服倒更是将他衬的端雅清绝。
他说罢，便踏出了门槛，朝着长廊的方向走去。
公良王府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长廊蜿蜒曲折，夜里这么绕来绕去倒是走的那小厮莫名丢了方向。
齐府小厮看寻常人眼中如今不可一世的帝师大人，居然如此容易亲近，心生好感，一溜烟儿的跟着道：“公良大人，还好您去啊……否则小的真不知怎么交差……”
公良世知笑问道：“边疆一游，你们少爷那酒量长进了？”
“……”小厮脸上一羞，难堪道：“一点儿都没有……”
公良世知听闻，笑意就更深了，他本想说：“既然没有，勤发哪门子的酒贴？”却还是生生忍住了。
虽是齐家本家，但齐子涛并没有与齐佑良住在一起，而是在郢庭之中自立宅院。
这宅子置办的与齐家身份地位十分妥帖。
花园、池塘、流水、长廊，一样不缺，今夜又恰是明月亦在。
微雨初罢，月光之下，天幕里云卷云舒。
齐家的池塘里，大簇大簇的紫莲盛放摇曳，意象悠闲。这天云国极其稀有的品种，就是在皇宫之中也难得一见。
当年上皇感激齐佑良寻子之功，特将它赐给了齐家专养，也算是齐家几代荣宠加身的佐证。
齐子涛此刻正在亭中等着公良世知，一席家宴，案上摆着数道精致美味的下酒菜。
酒香浮在空气中，夜风一送，倒是香飘十里。
齐子涛几月没见到公良世知了，今日大典又十分匆匆，不由心中堵得慌。眼下倒是只想喝酒，只想聊天。
好不容易待到公良世知一撩袍，在酒桌前坐下，他这话匣子，就猛的打开了……
老友相谈自然没有那么多隔阂和顾忌，要说公良世乐没娶妻生子之前，他们倒也常常一同摆酒局，赏明月，神侃无尽。
如今，那人当了爹，倒是日日忙的里外团团转，没了这份闲心，也只有公良世知这个万年酒友能惦记了。
几杯酒水下肚，齐子涛笑呵呵的道：“世知啊，旁人都说你是举世无双的聪明。”
公良世知夹了口菜，不动声色。自他对齐子涛的了解，这高帽飞来多半都是有求于自己。
“那这一次，皇帝让叔叔回来，究竟是……”
齐子涛这一句话，倒是弄的公良世知神色淡然。
他只顾着缓缓的喝酒。
御前行走多年，他早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万万不能说。
齐子涛是拿他当兄弟套话没错。但自己却不能乱了规矩。
齐子涛此次刚回到郢庭，便觉得这空气中有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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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不对了。
他感慨道：“皇帝……是听信了流言吧。叔叔驻守西北疆这些年，就算无功也有苦劳，这说回就勒令撤回的事儿，上皇那一朝，也不曾有过吧……”
齐佑良被勒令回京的事，齐子涛心里甚是愤慨，又不好说的太明白。
公良世知听了他满腹牢骚，却只是笑笑，又饮了杯酒，才道：“想这么多，累不累？”
他看了眼天空中的一轮明月，叹：“这么美的月色，怎能辜负？”
说罢，倒是举起酒杯，又敬了齐子涛一回。
“古人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齐子涛一杯酒尽，呵呵道：“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六年。”公良世知心不在焉的轻道。
“嗯？什么……？”齐子涛生怕听混淆了，夹了口菜，咀嚼两下，又转了话题：“世知……，明话告诉我吧，皇帝到底是不是……？”
他这么问着，却又突然觉得有些过于直接，只好绕道：“若是有祸，齐家该如何避祸？”
大厦将倾，风雨飘摇。齐子涛心中莫名预感不详，十分烦恼。
公良世知眉间淡然，原本柔和的面色却渐渐变得冷冽了起来。
他本就心性沉静，表情肃然的时候，周身便散发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威严。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皇帝的意图很明白，西北疆不再需要齐佑良了，可……这偏偏是错的。
在漠北车师部的不断侵扰下，西北疆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需要年富力强又具有征战经验的武将驻守。
“天机若是能信手捏来，我也就不用在这宫中端着饭碗了……”
公良世知忽然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随意敷衍过去。
“别啊，世知，告诉我……你说，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齐子涛醉意冲头，一站而起，朝着公良世知走了过去。
这荷塘月色，蛙声蝉鸣，天地间，似乎就他们二人独处独享。
任凭几壶酒下肚，暖夜怡人，这一路奔波的疲惫也完全蒸发开了，不由让人熏醉。
齐子涛晃晃悠悠几步走到公良世知的面前。
“你醉了。”
“不……我没醉！没呢！”他对着公良世知绕了个圈圈，一抬手将手中的酒杯甩进了池塘，“啪”的一下，便将那莲叶上正在“呱呱——”叫的青蛙精准的打飞了。
“身手不错！”公良世知尽享了月色，一站起身，吞下最后一口酒，对着身边小厮吩咐道：“快扶你们家公子回去歇着……”
“世知……我真的没醉！你看……你看呐！”
明日还要早朝，他无意在齐子涛的府上过多停留，也无意说任何会让自己后悔或是陷入窘迫的话。
倒是齐子涛，一夜长醉，第二日日头刚上，这人还没睡醒，宫里便来传话了。
皇帝召见。
齐子涛一骨碌爬起来，扯上正经的官服，套上官帽，催马入朝。
进了宫，宫门前自有太监引着，他走了几步，却突然顿觉蹊跷。
这议事的地方在宫内东向，西向则是后宫嫔妃居住的地方。
“公公，这……是否错了方向？”
“不会错、不会错。”
那老公公腆着脸笑嘻嘻的道，怎么会错呢，内廷总管就是这么吩咐的。
待他们站定，仰头一看，居然是门庭冷落的一处冷宫。
这冷宫自是一片清幽之处，陈设温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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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洁净。
齐子涛自幼长在齐府，齐家繁盛，是京城中兴旺的世家之一，什么场面没见过。这般清雅素净的模样，倒是有几分稀罕。
“齐大人，圣旨到。”
正在齐子涛犹豫的时候，只见一位紫衣太监匆匆秉旨而来。
“皇上只是让奴才传个话儿，烦请齐大人在这儿跪谢上苍，为社稷祈运。”
紫衣太监吊着嗓子，一句话说的齐子涛半天摸不着头脑。
但圣旨如此，莫敢不尊。
齐子涛正欲开口询问，却见那紫衣太监的眼中浮动着的全是漠然。
他“噗”的一声，在蒲垫上跪下。
谁知，这一跪，就是一整日。直至傍晚时分，这宫中开始点灯了，才有着太监匆匆来引他。
“这宫是什么宫？”
齐子涛又乏又累的退了出来，问着引领的太监道。
“哦，这儿啊。并没有什么宫名，以前叫思过堂。”
那太监随口一句，却让齐子涛莫名停住了脚步。
思过堂？
齐子涛咂摸着这个名字，却突然看到迎面而来的两个宫女，手中各怀抱了一束齐家后院同种的紫莲。
那紫莲刚刚被割过的根茎上，焕发着一股诡异的香味。
齐子涛心中一惊。
回过神时，身上已然是通体冷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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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在宫中折腾了几个时辰，刚回府不久，便有小厮拿着请帖来报。
公良世知本已经褪下官服，正在松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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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酒局。公良世知拆开帖子一看。
但这次的酒局倒是别有新意，毕竟这请自己的人，刚从边疆风尘仆仆的浪荡回来。
如此诚意，怎能拒绝？
“公良大人去么？我们少爷要个回话。”那小厮站在门外，心情十分忐忑，毕恭毕敬的等着答复。
却未料想，门“吱呀——”一声就打开了，一袭琥珀色锦袍的公良世知笑道：“若是不去，你们少爷怎么睡得着？！”
本就生的出尘英美，一身闲散的便服倒更是将他衬的端雅清绝。
他说罢，便踏出了门槛，朝着长廊的方向走去。
公良王府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长廊蜿蜒曲折，夜里这么绕来绕去倒是走的那小厮莫名丢了方向。
齐府小厮看寻常人眼中如今不可一世的帝师大人，居然如此容易亲近，心生好感，一溜烟儿的跟着道：“公良大人，还好您去啊……否则小的真不知怎么交差……”
公良世知笑问道：“边疆一游，你们少爷那酒量长进了？”
“……”小厮脸上一羞，难堪道：“一点儿都没有……”
公良世知听闻，笑意就更深了，他本想说：“既然没有，勤发哪门子的酒贴？”却还是生生忍住了。
虽是齐家本家，但齐子涛并没有与齐佑良住在一起，而是在郢庭之中自立宅院。
这宅子置办的与齐家身份地位十分妥帖。
花园、池塘、流水、长廊，一样不缺，今夜又恰是明月亦在。
微雨初罢，月光之下，天幕里云卷云舒。
齐家的池塘里，大簇大簇的紫莲盛放摇曳，意象悠闲。这天云国极其稀有的品种，就是在皇宫之中也难得一见。
当年上皇感激齐佑良寻子之功，特将它赐给了齐家专养，也算是齐家几代荣宠加身的佐证。
齐子涛此刻正在亭中等着公良世知，一席家宴，案上摆着数道精致美味的下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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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良世知夹了口菜，不动声色。自他对齐子涛的了解，这高帽飞来多半都是有求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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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子涛这一句话，倒是弄的公良世知神色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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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行走多年，他早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万万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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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良世知听了他满腹牢骚，却只是笑笑，又饮了杯酒，才道：“想这么多，累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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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倒是举起酒杯，又敬了齐子涛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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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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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手不错！”公良世知尽享了月色，一站起身，吞下最后一口酒，对着身边小厮吩咐道：“快扶你们家公子回去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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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还要早朝，他无意在齐子涛的府上过多停留，也无意说任何会让自己后悔或是陷入窘迫的话。
倒是齐子涛，一夜长醉，第二日日头刚上，这人还没睡醒，宫里便来传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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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宫，宫门前自有太监引着，他走了几步，却突然顿觉蹊跷。
这议事的地方在宫内东向，西向则是后宫嫔妃居住的地方。
“公公，这……是否错了方向？”
“不会错、不会错。”
那老公公腆着脸笑嘻嘻的道，怎么会错呢，内廷总管就是这么吩咐的。
待他们站定，仰头一看，居然是门庭冷落的一处冷宫。
这冷宫自是一片清幽之处，陈设温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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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子涛自幼长在齐府，齐家繁盛，是京城中兴旺的世家之一，什么场面没见过。这般清雅素净的模样，倒是有几分稀罕。
“齐大人，圣旨到。”
正在齐子涛犹豫的时候，只见一位紫衣太监匆匆秉旨而来。
“皇上只是让奴才传个话儿，烦请齐大人在这儿跪谢上苍，为社稷祈运。”
紫衣太监吊着嗓子，一句话说的齐子涛半天摸不着头脑。
但圣旨如此，莫敢不尊。
齐子涛正欲开口询问，却见那紫衣太监的眼中浮动着的全是漠然。
他“噗”的一声，在蒲垫上跪下。
谁知，这一跪，就是一整日。直至傍晚时分，这宫中开始点灯了，才有着太监匆匆来引他。
“这宫是什么宫？”
齐子涛又乏又累的退了出来，问着引领的太监道。
“哦，这儿啊。并没有什么宫名，以前叫思过堂。”
那太监随口一句，却让齐子涛莫名停住了脚步。
思过堂？
齐子涛咂摸着这个名字，却突然看到迎面而来的两个宫女，手中各怀抱了一束齐家后院同种的紫莲。
那紫莲刚刚被割过的根茎上，焕发着一股诡异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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