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_月华重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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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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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重辉带着脸上火辣辣的掌印干坐在朝阳殿一夜,直到天明的时候,他突然想通了一个问题。

  事不可易成,名不可易得,福不可易享。

  “有这种精力你不如多放在国事上!”公良王如雷贯耳的一句怒斥,才是让慕容重辉这一夜当众最难堪却也最无力愤怒的。

  他坐享其成了这天下,看似可以对任何人吆五喝六挥斥来去,但实则……有多少朝臣……包括公良世知在内,真正看的起自己?

  作为一个帝王,实不副名简直就是此生莫大的耻辱。

  慕容重辉想到这里,只觉得自己一身热血都难以自控的奔腾了起来。

  亲征。

  西北疆的乱摊子,他自己出手收拾,不再求于他人!

  自古世事难以两全,做出了此番的抉择,便也注定万一那人临产的时候无法陪在身侧,又或者,他根本就回不来了……

  这么一想,心头又满是挂念和不舍。

  念头辗转反侧了几百回,终于,在新年第一次上朝之前,皇帝终于做出了决定。

  亲征。

  朝中闻讯哗然——!

  尚且不说这皇帝从未有过出征的经验,适逢冬季大雪,出征补给会十分困难,再者……皇帝那秘而不宣的私生活……,公良世知大概几月后就会诞育下皇嗣,此刻出征……?!

  皇帝疯了吗?!

  慕容重辉坐在大殿正中的龙椅上,俯视着他治下的山川江河,万众人心,帝王的目光澹荡清渺。

  他没有疯。

  恰恰没有疯。

  收复西北疆是对齐佑良最好的祭奠,亦会是给公良世知腹中子嗣的最好献礼。

  “朕意已决,七日后出征叶兰关。”

  皇帝沉声做出定夺,任这殿中一幅幅惊愕的面孔矗立在原地,拂袖轻然而去。

  而公良飞郇在下狱三日后,也就是公良王府被层层包围和封锁的三日后,终于收到了宫中的一纸圣谕。

  去王爵,流放东北疆极寒之地——锡额图。

  皇帝令薛承远随行流放,勒令二人若无旨特赦则永世不得回京。

  这般严厉的判罚,远远超出了许多的人料想,本以为……皇帝会看在公良世知的份上从轻发落。

  然而……,这个年轻的帝王以最凌厉决绝的手法,告诉了天下所有人,他的帝王尊严不可挑衅和轻视。

  公良飞郇因为袭君注定要付出深重的代价。

  薛承远听到这旨意的时候,御林军已然奉命来抄处王府了。除去王爵之后,公良王府的牌匾必须摘下,几处与身份等级相衬的花园宅院,也必须一一充公没收。

  皇帝特许将公良世知生活的那部分院子,原封不动的保留。这,也便是唯一的仅有特赦。

  繁华富贵来了又去,像是走了个过场,转眼,亦是空空如也。

  正是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随富随贫且随乐,不开口笑是痴人。

  薛承远看淡功名利禄,他本就从帝王之家而来,却只身向着落落红尘而去。浮名有了,是锦上添花;无了,是清虚自然。

  眼下他只是怕公良飞郇这拗性子撑不过这一关,毕竟……他是那么在乎世知……

  回到京城,却连世知的面都没有见上一次。

  薛承远只身决定入宫请愿,却无奈的发觉,他原本的壮阔天地,早已被缩减管制到了逼仄的咫尺之间。

  御林军如铜墙铁壁一般的驻守,让他已经完全没有了人身自由。

  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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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公良世乐当朝为官多年,如何不懂这个道理?对父王的判罚,说轻亦轻,因为袭君的罪名完全可以凌迟处死。说重又太重,这极寒之地以双父的年龄,如何能够撑的到……,再回来?

  不……

  当他不顾一切进宫面圣的时候,见到的,却是皇帝与往常完全判若两人的生冷面孔。

  “陛下……,家父年事已高,这流放之罪……”

  朝阳殿中,公良世乐跪在皇帝面前十分哽咽的陈情。

  “望陛下看在家父为国操劳一生的份上……,饶恕家父一时因爱子心切,惹下的罪孽。”

  公良世乐说着就对皇帝磕头,他已然没有任何的退路。

  慕容重辉坐在龙椅中,就这么静静看着公良世乐。这是他手下的未来大将,也是他一直用生命信任的人之一。

  “随朕出征,征讨叶兰关。”

  皇帝淡淡一句,公良世乐抬头,眼神一亮,像是看到了转机。

  “你父王打的朕太痛了……,从脸一直疼到心。”慕容重辉木然的坐在椅中,很想对着面前的人说说自己此刻的心情。但谁让他是皇帝?!他除了咽下去,什么都不能说。

  唯一可以开口的,只有功业,只有事实。

  “你立下战功,功过相抵,朕就免了他的罪。”

  慕容重辉把玩着手中一枚玉玺,说的看似漫不经心,却实则经过了深思熟虑。

  他若是征讨叶兰关,就必然要带着公良世乐一同前去。

  皇帝绝口不提公良世知,这让公良世乐的心简直就是在煎煮中反复挣扎。

  近日善因寺的守防戒备大大加强,皇帝丝毫没有让公良世知见除了自己以外任何人的打算。

  这几乎就是一种变相的幽禁。

  “是”公良世乐知道这是唯一翻盘的机会,毫不犹豫的道:“臣愿随陛下出征,为国征讨叶兰关。”

  身为武将,为国尽忠本就是分内之事,边疆有难他公良世乐绝不推脱一己之身的绵薄之力。

  但……,世知,他走前一定要见见他。

  这战场凶险,生死莫测,万一有什么……

  “陛下,臣出征之前,一定要见见臣弟世知。”

  他刚说出口,皇帝便立即抬起了眼帘,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公良世知有孕的消息,已经在城中传的沸沸扬扬。

  皇帝已经根本无意再遮掩了。

  更何况,这公良王府都撤了,闹到如此地步,还怎么遮掩……?

  “他如今身子弱,受不了这番惊吓。”慕容重辉一口干脆的回绝道。

  公良世乐叹了口气,早已准备好对策般的速道:“陛下不用担忧,臣不会说家里的变故,只是想见见二弟……”

  骨肉分散,人之常情。

  慕容重辉随着他们一起长大,深知世乐与世知的感情极深,他实在想拒绝这个请求,但他的心告诉他……

  皇帝沉默了半响,像是一直在顾虑什么似的,终于道:“一面而已。”

  公良世乐赶紧领命谢恩,就像生怕他一转眼又反悔了似的。

  慕容重辉却望着他那张和公良世知出奇相似的脸,陷入了沉思……

  江畔善因寺中,近几日,清冷异常。

  皇帝已经多日没有回到这善因寺中了,公良世知求之不得的同时,倒也是有几分不大适应。

  好在他呕吐的症状渐渐消弱了不少,精神便也好了许多。

  这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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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的孩子们,近日像是十分体恤他的不适一般,夜里完全不闹,能让他好好的睡个觉。

  公良世知早起不但吃了早膳,练了一会儿拳,竟还精神出奇好的看了几卷书,这简直就是他有孕以后最好的状态了。

  明窗净几,笔砚精良,房中满是梅树的香气,令他怡然。

  不料,这原本沉静的氛围,却突然被快步而来的侍从打断了。

  “陛下回来了,公良大人。”

  那侍从一句禀报,倒是让公良世知心中略微一动。

  好几日没有见到慕容重辉了,想来应是这宫中事务繁重,一时间抽不开身。

  慕容重辉进屋的前一刻,专门让六子拿出随身的铜镜,在日光下看了看自己的脸颊,那掌印到底是消没消全?

  公良飞郇武将出身,这一掌过来简直让皇帝几颗牙都差点毙命,掌印覆在脸上,几天难消痕迹。

  直到皇帝确认自己这面皮看上去一切如故,一切正常,才踏进了公良世知的房门。

  屋中一股淡淡的梅香,沁入心肺。这人总是这么雅。

  公良世知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袍子,修长而且贴身,脸上带着柔润的光泽,简直就像那梅梢上的雪一般,清逸出尘。

  皇帝立在门口,就这么看着他。

  公良世知看几日不见的慕容重辉换了一身从未见过的墨色长衣,从袖口到领间都团簇着大朵大朵的祥云,高梳发髻,显得风姿飒爽,周身散发着一种稳重又硬朗的气息。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开口。

  终于,还是慕容重辉主动道:“朕要出征了。”

  他脚步丝毫不挪动,矗立在门口,神情显得十分克制。

  出征?!

  公良世知墨眉稍稍收拢,听错了?!

  大新年的,这又是要折腾出什么幺蛾子?!出征?!

  “朕要去西北疆了。”

  慕容重辉说着,便一步步向着公良世知走去,双目盯着他,不想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样表情变化。

  “你疯了?”

  公良世知有孕之后,这声音略微产生了一些变化,比以前似乎更加润泽了许多,以至于他这一句斥责,飘到皇帝耳中时,就跟挠痒痒一样。

  慕容重辉看着他,忽然就笑了。

  皇帝一勾手,身后走来了一个端着托盘的侍从。

  公良世知冷眼审视着他,不知他要干什么。

  “哗——”一声,盘上的丝盖被皇帝伸手抽下,露出了一副金制的脚镣,那脚镣上垂着一个金锁。

  金灿灿的,在光下,耀目刺眼。

  “为公良大人上锁。”

  只听,皇帝一句吩咐,立即从门外走进了两名有备而来的侍从,熟练的拿起那脚镣,朝着公良世知走上前去。

  公良世知一瞬间,震惊的心都麻木了。

  这是一种无比的冒犯和宰治。

  “你……!”

  公良世知喉中的声音都气的颤抖,他不支的一手撑住桌案,只觉得今日刚刚舒爽了些的身子,变得从未有过的沉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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