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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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萨畏因，凡人畏果。
公良世知站在望月坡上，向北看去，手中拿着一串铜铃。
这铜铃是齐子涛托人交付给他的，也是齐佑良战马身上最后唯一能够寻到的遗物。
“铃铃——铃……”
那铜铃在山巅的风中摇摆，像是前前后后震荡着人间光阴，那声响游弋于天地间，一圈儿一圈儿的放大，声波似乎能够浸透和穿越千古。
原来……这就是一辈子……
原来……你我到头，不过只是拥有这般短促的光阴而已……
公良世知目色哀伤，远眺北方。
“不值得……”
狱中的齐佑良深深一叹，说了三个字，眼神凄然。
究竟是什么不值得……？
此生为人……在万丈红尘中踟蹰独行？抑或是，为国尽忠……马革裹尸亦不改初衷？
不值得……
呵呵，公良世知自嘲般的微微笑了……
记得经书曾有云：一切世界始终生灭，前后有无聚散起止，念念相续，循环往复。
种种取舍，皆是轮回，未出轮回而辩圆觉，彼圆觉性即同流转，若免轮回，无有是处。
譬如动目，能摇湛水，又如定眼，由回转火，云驶月运，舟行岸移，亦复如是。
但凡夫拙心，谁又能真正跳出三界外，离于五行中？
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因缘生灭法，佛说皆是空。
诸行无常，世间一切皆苦。
公良世知此生第一次深深的察觉了“无常”二字，这山河大地，四海八荒，人间世事，说到底不过是如露如梦亦如电的梦中幻象罢了。
心念生灭，呼吸之间，刹那不住。
他看着那手中铜铃半响，任它的微微光泽在云翳舒卷的天幕下灼亮自己的双眼，终于一伸手，“哗——”猛的将它扔到了遥遥不可及的山谷之中。
山涧清溪，蜿蜒万古，与日月同在。
“丞相……”
他心中反反复复的默念着一个名字，就像以往也从来没有任何人曾听过他唤叹般，静然。
原来，此生的相遇和相别，说到底……不过亦是这刹那生灭的幻象罢了。
有生之气，有形之状，尽幻也。
一人独步于山水之间，凭吊心之所系。
一人暂囿于朱瓦之内，担忧情之独钟。
慕容重辉翻来覆去，连夜无法安眠，他一想到公良世知那一日的眼神，就会感到极度的不安，随着忐忑难耐。
他是在恨自己……？
不。
人心中的感情，是一种十分难以详述的活物，每日都在变化和生长。
公良世知已然就是慕容重辉心中的参天之树，深深的根植于他的心底，枝繁叶茂，无可撼动。
慕容重辉一边在寻找公良世知的同时，这种仿若被遗弃般的非人折磨，也让他越发清晰的看清了自己的心。
他不会退让。
只要那人还有一口气在，甚至……他咽下了那口气，他都分毫不会退让！
他今生要他。来世还要他。
一本庄重典雅的明黄色奏折，此刻，就放在皇帝的手侧。
在这折子里，他破天荒的决定授予公良世知天下间难得的殊荣，成为这天云朝中第一位男后。
从此，在天下人面前，光明正大成为他今生相伴的人。
慕容重辉看着手边的折子，就好像在凝视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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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走过的心路。
他占有了公良世知，也不会推却这份“荒唐”。
爱，总要以最圆满的方式收场。
试问这天地间，所能够想象的所有归属，有什么圆满的过相携共老，比肩白头？！
慕容重辉这么想着，就像是在盼望一条似乎永远走不完的路，终究有朝一日走到了尽处一般，释然之情溢于言表。
可这皇帝的释然，还没尽享一刻，却又被御林军统卫的一句消息，震惊的无法自处。
“陛下……，公良大人，要在那善因寺出家了！”
天网无极，连日来疏而不漏的查找，终于有了回音。
御林军终于在落郗江畔的一座古刹里，发现了公良世知的身影。
但是……，没有人想到……，竟然会见证这样一般的消息……
慕容重辉眼神冷冽，不可置信，心头伴随着的，是难以控制的窒息感，他微微向前探过身子，又紧着眉头，重新确认了无言的一句：“……？！”
出家？！他出哪门子的家？！
为了谁？！——？！那齐佑良吗？！
还是因为自己占有了他？！
不——！不！！！！
那统卫林觉，本就是皇帝多年在御林军中最倚重的亲信之一，此番见证了这惊世骇俗的抉择，倒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向皇帝呈奏才好。
皇帝的脸色和心情，皆出卖了他的在乎。
他不是在乎，是极度在乎。
“……是的，陛下！公良大人在那善因寺正要剃度出家了……”
林觉再次肯定道。这消息查证无疑，以至于公良世知根本就没有避讳。
慕容重辉气的全身发抖，愣是半响憋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颓丧的倚在龙椅中，面色青白。
这天下至尊的荣宠，甚至于自己这一片真心，于那人……说到底，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
盛大的拒绝总是与强烈的愤慨伴随而来。
皇帝爱恨交织，简直这一瞬，恨不得将那原本捧在心头的人压至齑粉一般！
他怎么能这样对自己……？就这么了无牵挂的，完完全全舍弃了自己？
世知……，你怎么能忍心……？
慕容重辉在心中千百次的叹了又叹。
善因寺。
落郗江畔一处清幽的修行之地，虽驻在凡尘，却丝毫不染凡尘烟火般清濯而充满灵性。
翠色绿竹在风中摆动摇曳，温润的夜色里淡淡的充满着一股人间空寂的味道。
当皇帝马不停蹄的赶到善因寺时，这原本出尘的古刹，便瞬时被里里外外喧明的火把所照亮了。
皇帝穿着一袭长春色金织龙袍，柔和的色泽倒是将他刚硬英武的脸孔衬托的更加棱角分明。
满目仓惶，满目疲惫，满目萧然间若隐若现的厉色。
他简直不知拿这面前的人怎么办才好……
灯影如昼的寺院之中，将那副古木殿门上的楹联照的分外通明。
山静尘清，水参如是观。
天高云浮，月喻本来心。
只见一人素衣，身姿伟岸英挺，正跪立在那大殿之中，对着面前的一尊白玉卧佛，正是：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他在凡尘中游走了这么多年，终究是勘破所有，看透世间荒诞，不再留恋分毫。
“世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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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重辉快步上前，走到那殿门口时，却又生生的停住了脚步。
他呼唤着心头千万次浮现的名字，但又在看见那人身影的时候，偏偏叫不出口……
殿外院中，御林军卫队林立而站，让这本就不旷大的院子看起来更加拥挤。
“法师，请为我落发吧……”
公良世知一句话，慕容重辉的心都要碎了。
“世知！”
不许！绝对不许！——！
他一步奔上前去，站在他身后，伸出手……却觉得自己虽然近在咫尺，怎么都抓不住他了……
“施主真的想清楚了么？！”
那法师站在一旁，将这人间贪嗔看的清楚，这所来之人一袭龙袍金冠，竟是当朝天子……
公良世知点点头。
没有一句话，却震慑的在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法师见如此这般，便又抬眼看向了慕容重辉，这急切的似乎要燃烧起来的帝王，显然是容不得这眼前人就这么了断凡尘。
这法师已然苍老至此，历经了古潍的覆灭，见证了天云国的崛起和昌盛，看遍了人世间的分分合合，同样厌倦了有如天地往复一般的聚聚散散。
人与人之间，心与心之间，最要紧的两个字，是——缘分。
最难得的两个字，是——珍惜。
法师看得透这皇帝心中的不舍，也不想阻挡这份五蕴六识之中的真意，嘴角微挑，十分含蓄的笑了笑，道：“我看施主一时间尘缘未断，不如静思几日，再做打算……”
说罢，他便十分识趣的缓步先退了下去。
人不疯狂枉少年。
当殿门“啪……”一声关合，这殿中只剩下二人相对的时候，一切都不同了……
没有了身份地位的阻隔，慕容重辉就像他儿时千百次那般，向前一步就紧紧从身后抱住了公良世知。
天呐……，若真有神佛，可会知道他此生是这般的爱他？！
他全部的身心都系在了这人的身上。
以至于他根本不懂“抽身”二字，究竟如何书写。
此生此世，他不愿“抽身”，只愿“沉沦”。
慕容重辉发狂一般的抱住公良世知，这些日子的挂念和担忧，顷刻间全部释放了出来。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皇帝甚至语调有些无法克制的颤抖，他将头完全埋在那人颈后，使劲吮吸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究竟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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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萨畏因，凡人畏果。
公良世知站在望月坡上，向北看去，手中拿着一串铜铃。
这铜铃是齐子涛托人交付给他的，也是齐佑良战马身上最后唯一能够寻到的遗物。
“铃铃——铃……”
那铜铃在山巅的风中摇摆，像是前前后后震荡着人间光阴，那声响游弋于天地间，一圈儿一圈儿的放大，声波似乎能够浸透和穿越千古。
原来……这就是一辈子……
原来……你我到头，不过只是拥有这般短促的光阴而已……
公良世知目色哀伤，远眺北方。
“不值得……”
狱中的齐佑良深深一叹，说了三个字，眼神凄然。
究竟是什么不值得……？
此生为人……在万丈红尘中踟蹰独行？抑或是，为国尽忠……马革裹尸亦不改初衷？
不值得……
呵呵，公良世知自嘲般的微微笑了……
记得经书曾有云：一切世界始终生灭，前后有无聚散起止，念念相续，循环往复。
种种取舍，皆是轮回，未出轮回而辩圆觉，彼圆觉性即同流转，若免轮回，无有是处。
譬如动目，能摇湛水，又如定眼，由回转火，云驶月运，舟行岸移，亦复如是。
但凡夫拙心，谁又能真正跳出三界外，离于五行中？
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因缘生灭法，佛说皆是空。
诸行无常，世间一切皆苦。
公良世知此生第一次深深的察觉了“无常”二字，这山河大地，四海八荒，人间世事，说到底不过是如露如梦亦如电的梦中幻象罢了。
心念生灭，呼吸之间，刹那不住。
他看着那手中铜铃半响，任它的微微光泽在云翳舒卷的天幕下灼亮自己的双眼，终于一伸手，“哗——”猛的将它扔到了遥遥不可及的山谷之中。
山涧清溪，蜿蜒万古，与日月同在。
“丞相……”
他心中反反复复的默念着一个名字，就像以往也从来没有任何人曾听过他唤叹般，静然。
原来，此生的相遇和相别，说到底……不过亦是这刹那生灭的幻象罢了。
有生之气，有形之状，尽幻也。
一人独步于山水之间，凭吊心之所系。
一人暂囿于朱瓦之内，担忧情之独钟。
慕容重辉翻来覆去，连夜无法安眠，他一想到公良世知那一日的眼神，就会感到极度的不安，随着忐忑难耐。
他是在恨自己……？
不。
人心中的感情，是一种十分难以详述的活物，每日都在变化和生长。
公良世知已然就是慕容重辉心中的参天之树，深深的根植于他的心底，枝繁叶茂，无可撼动。
慕容重辉一边在寻找公良世知的同时，这种仿若被遗弃般的非人折磨，也让他越发清晰的看清了自己的心。
他不会退让。
只要那人还有一口气在，甚至……他咽下了那口气，他都分毫不会退让！
他今生要他。来世还要他。
一本庄重典雅的明黄色奏折，此刻，就放在皇帝的手侧。
在这折子里，他破天荒的决定授予公良世知天下间难得的殊荣，成为这天云朝中第一位男后。
从此，在天下人面前，光明正大成为他今生相伴的人。
慕容重辉看着手边的折子，就好像在凝视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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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占有了公良世知，也不会推却这份“荒唐”。
爱，总要以最圆满的方式收场。
试问这天地间，所能够想象的所有归属，有什么圆满的过相携共老，比肩白头？！
慕容重辉这么想着，就像是在盼望一条似乎永远走不完的路，终究有朝一日走到了尽处一般，释然之情溢于言表。
可这皇帝的释然，还没尽享一刻，却又被御林军统卫的一句消息，震惊的无法自处。
“陛下……，公良大人，要在那善因寺出家了！”
天网无极，连日来疏而不漏的查找，终于有了回音。
御林军终于在落郗江畔的一座古刹里，发现了公良世知的身影。
但是……，没有人想到……，竟然会见证这样一般的消息……
慕容重辉眼神冷冽，不可置信，心头伴随着的，是难以控制的窒息感，他微微向前探过身子，又紧着眉头，重新确认了无言的一句：“……？！”
出家？！他出哪门子的家？！
为了谁？！——？！那齐佑良吗？！
还是因为自己占有了他？！
不——！不！！！！
那统卫林觉，本就是皇帝多年在御林军中最倚重的亲信之一，此番见证了这惊世骇俗的抉择，倒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向皇帝呈奏才好。
皇帝的脸色和心情，皆出卖了他的在乎。
他不是在乎，是极度在乎。
“……是的，陛下！公良大人在那善因寺正要剃度出家了……”
林觉再次肯定道。这消息查证无疑，以至于公良世知根本就没有避讳。
慕容重辉气的全身发抖，愣是半响憋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颓丧的倚在龙椅中，面色青白。
这天下至尊的荣宠，甚至于自己这一片真心，于那人……说到底，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
盛大的拒绝总是与强烈的愤慨伴随而来。
皇帝爱恨交织，简直这一瞬，恨不得将那原本捧在心头的人压至齑粉一般！
他怎么能这样对自己……？就这么了无牵挂的，完完全全舍弃了自己？
世知……，你怎么能忍心……？
慕容重辉在心中千百次的叹了又叹。
善因寺。
落郗江畔一处清幽的修行之地，虽驻在凡尘，却丝毫不染凡尘烟火般清濯而充满灵性。
翠色绿竹在风中摆动摇曳，温润的夜色里淡淡的充满着一股人间空寂的味道。
当皇帝马不停蹄的赶到善因寺时，这原本出尘的古刹，便瞬时被里里外外喧明的火把所照亮了。
皇帝穿着一袭长春色金织龙袍，柔和的色泽倒是将他刚硬英武的脸孔衬托的更加棱角分明。
满目仓惶，满目疲惫，满目萧然间若隐若现的厉色。
他简直不知拿这面前的人怎么办才好……
灯影如昼的寺院之中，将那副古木殿门上的楹联照的分外通明。
山静尘清，水参如是观。
天高云浮，月喻本来心。
只见一人素衣，身姿伟岸英挺，正跪立在那大殿之中，对着面前的一尊白玉卧佛，正是：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他在凡尘中游走了这么多年，终究是勘破所有，看透世间荒诞，不再留恋分毫。
“世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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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重辉快步上前，走到那殿门口时，却又生生的停住了脚步。
他呼唤着心头千万次浮现的名字，但又在看见那人身影的时候，偏偏叫不出口……
殿外院中，御林军卫队林立而站，让这本就不旷大的院子看起来更加拥挤。
“法师，请为我落发吧……”
公良世知一句话，慕容重辉的心都要碎了。
“世知！”
不许！绝对不许！——！
他一步奔上前去，站在他身后，伸出手……却觉得自己虽然近在咫尺，怎么都抓不住他了……
“施主真的想清楚了么？！”
那法师站在一旁，将这人间贪嗔看的清楚，这所来之人一袭龙袍金冠，竟是当朝天子……
公良世知点点头。
没有一句话，却震慑的在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法师见如此这般，便又抬眼看向了慕容重辉，这急切的似乎要燃烧起来的帝王，显然是容不得这眼前人就这么了断凡尘。
这法师已然苍老至此，历经了古潍的覆灭，见证了天云国的崛起和昌盛，看遍了人世间的分分合合，同样厌倦了有如天地往复一般的聚聚散散。
人与人之间，心与心之间，最要紧的两个字，是——缘分。
最难得的两个字，是——珍惜。
法师看得透这皇帝心中的不舍，也不想阻挡这份五蕴六识之中的真意，嘴角微挑，十分含蓄的笑了笑，道：“我看施主一时间尘缘未断，不如静思几日，再做打算……”
说罢，他便十分识趣的缓步先退了下去。
人不疯狂枉少年。
当殿门“啪……”一声关合，这殿中只剩下二人相对的时候，一切都不同了……
没有了身份地位的阻隔，慕容重辉就像他儿时千百次那般，向前一步就紧紧从身后抱住了公良世知。
天呐……，若真有神佛，可会知道他此生是这般的爱他？！
他全部的身心都系在了这人的身上。
以至于他根本不懂“抽身”二字，究竟如何书写。
此生此世，他不愿“抽身”，只愿“沉沦”。
慕容重辉发狂一般的抱住公良世知，这些日子的挂念和担忧，顷刻间全部释放了出来。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皇帝甚至语调有些无法克制的颤抖，他将头完全埋在那人颈后，使劲吮吸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究竟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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