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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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
公良世知轻扶着他，看着齐佑良此刻的样子，这心头说不出的难受。
像是五脏六腑都缠绕了起来，生生的疼。
他自小几时见过这意气风发的人被折磨至此的模样？不……，从来没有，也但愿永远没有！
只见他衣袖破损，公良世知摸着齐佑良身上被拷打出的伤痕，心头忿恨道：“他们还真是……无法无天……居然还没有经过庭审就如此……”
“如此……！”
他说着，原本柔和的声音立即变得十分阴沉了起来。
齐佑良倒是看似不太在意，相比这身上，他现在疼的——只有心。
“有人授意，他们不能不做。”
他惨然的冷冷笑道。凭心而论，这一路从叶鄂城回到郢庭的旅途上，他不是没有设想过自己将会沦落到什么境地……
但当这一刻真的就这么切切实实发生了……，他才如梦一惊，发觉自己真的低估了这朝中明显和暗藏着的政敌们。
“丞相”
公良世知打量着他，齐佑良轻垂眼帘看了看自己已被抽破的衣袖，目光十分荒滞。
“那叶鄂城中的兵器和甲胄……是真的……？”
公良世知并不想这么问，说实话。但他觉得，还是应该亲口听这眼前人断然否认。
他就是不信，齐佑良会有谋逆犯上之心！
“你怎么想？”
未料想到，齐佑良却对着他，硬朗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十分古怪的笑意。那笑意像是在说即便天下人尽辜负我的心，你呢？你会不会……也同样如此……辜负我这一片日月可鉴的忠心？
“不信。万万不信。”
公良世知摇头，说的十分坚决。
“呵……”齐佑良仰天长舒了一口气，身子略略轻颤，几近哽咽的道：“知儿……”
无论他此生将走到哪种境地，有人在他最难的时候，如此伸手、如此信任，忽然间，他也觉得不有负这人生一行了……
“丞相……，知儿不信。”
公良世知双手扶着他，指尖一用力，倒是像抠住了齐佑良那有些发抖的肌骨。
良将不能死于沙场阵前，而要亡于自己人的内斗之中。这种悲剧和遗憾，大抵有史记载后，就从未停止过。
“好”
齐佑良提上一口气，越发凝神的看着眼前人。
一转眼间，他就已经这么大了……从一个青涩寡语的小小孩童，成长为这郢庭城中最光华耀眼的名门公子。
时间有如此美意，真好……
他抬起手，轻轻抚了抚公良世知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这件事，你不要参与其中。”
“不，丞相！”
公良世知见他如此有意保护自己，心间本就纷杂的感受更难理出头绪了。
“听我说……”齐佑良指尖轻点着公良世知的肩，口中的话，像打着拍子一样，十分有节律，他说道：“你身后还有你的父王和兄弟，有这公良家满门的命运前程，万万不可因为我……而葬送……”
有道是君子断其初。公良世知既然能为他奔走，能为他下狱，也便早已将自己和家族的荣辱抛于脑后。
他不信，这世间没有这“正义”二字匡正云天。
“丞相不用担心我，倒是该想想……”
公良世知不堪的叹了口气，他们深陷这多重的政敌角斗之中，明明清楚那支支暗箭从哪里飞来，却因有皇帝护着，不可轻动。
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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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良见他这么拗，也不多劝，道：“其实，我早已想过，会有这一天……”
一朝登顶这天云朝权势的顶峰，他就试想过，或许会有一日这粉身碎骨的下场……
涉足官场，并不为奇。
“他们想要我的命罢了……呵……”齐佑良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有几分灰心，眼窝凹陷，带着几分苍茫，让人不忍正视。
是啊……，可我想救你。
公良世知在心里千万次的叹着。你知道么，我是这般的担心你……
“这叶鄂城中的兵器甲胄确有其事。”
只听齐佑良无意回避，缓缓开口道。
公良世知微微一怔，看似还是有几分意外，之前，他一直觉得这是无端的栽赃。
“但……并不是用来谋反的……”
“丞相，那究竟为什么没有向朝廷报备？”公良世知不解，眉间紧皱。
“说来话长。两年前石子蔥山一役，兵器甲胄损耗极大，这雄踞北关山的长戎部大汗乞速太令人传信于我，示好于天云，愿支持边境一些辎重，来日共同破敌。”
“嗯……”
“当时，正值隆冬，却时有敌军讨饶，补给不利。我十分焦急，无以为计，便暂时答应了……”
“谁知，乞速太却在第二年春时的莫通山一战中战死，曾有的协议，也随着他弟弟的登位而不了了之。”
“这件事……左思右想终究觉得不妥，便在撤离叶鄂城时，将曾收下的余下辎重擅自掩埋。”
“未料想……还是……被人……”
他身边不可能没有皇帝的眼线。但这事端可大可小，若是边疆战线辎重补给急用的时候，本是好事。这天下若是太平了……，呵呵，一朝就极容易成为其他野心家的口实。
通敌叛国，这种帽子，对于他这样的驻边大将而言，简直一扣一个准！
皇帝对他的信任，今日有，明日无，根本阴晴不定。
说到底……，他是上皇的人，而非当朝天子的马下臣。
“这朝中很多人，等这一天，很久了……”
齐佑良轻轻抬手拨了拨身上这卷杂着的干草、尘埃，一切玷污他的污垢，神情淡然而且不屑。
原来如此。公良世知心头深叹。可即便如此，他心中还是一万个笃定的相信，齐佑良从来没有谋反之心。
“知儿，你并不用担心我。”
齐佑良到底是身经百战的战将，他目光深冷，却有一种根植于大地中的沉稳和坚实。
“……”
一波又一波向齐家袭来的变故已然让公良世知十分焦心，这个他珍藏在心头的人，如今就像站在惊涛骇浪的尖儿上，随时会被覆灭。
“那车师部的大汗毕元桀，可是个出名了的反复无常出尔反尔的小人。”
一语罢尽，齐佑良稍许一笑，又几许自嘲的道：“边疆或许还会起战事，皇帝还用的着我。”
“或许，就是我的存在，让皇帝心头，不痛快了……”
“呵呵……，所以他才想这么整治我……”
“又或许，他只是想找个借口立威罢了。”
齐佑良内心的旷达，倒是有几分感染到了公良世知。身为皇帝的老师，他如何能不了解这人的心性。
只是此次风雨欲来，齐家颠覆的事儿，确实动作太大了……，无论出于什么样原因，他都不可忍受。同样，不可置之不理。
“我会在朝中尽力为丞相奔走，以求早日让丞相脱离这……”
公良世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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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视了一圈儿这牢狱之中的处境，说的十分不忍。
曾经志气浩瀚比天高的人，如今竟会窘迫的囿于如此逼仄之地。
火把、铁链、草垛、刑具……皮肉之苦，心头之难。
不——！
齐佑良见他如此坚持，心中大为感动。事已至此，他都能够想象的到，凭借着自己这些年在朝中的煊赫之势，有多少人处心积虑的等着这一天。
但疾风知劲草,烈火炼真金。
看着有人真在这节骨眼儿，甘愿为自己挺胸而出的时候，这份义气还是深深的震撼了他。
他想说句“谢谢”，对着这个如同他侄子一般年岁的孩子。
可终究，他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将一切如一坛醉人的酒一样，深深的珍藏在了心底。
天云皇宫中，在朝阳殿里，慕容重辉目光落在一纸折子上。
方子同对于叶鄂城兵器和甲胄的查处，简直正对了这朝中许多人的胃口。
此刻，方铭就正跪在他面前，死死哀求万万不可放过这“通敌叛国”的国之大将。
可若是为国出生入死的齐佑良都不干净，这眼下跪着的臣子，又有哪个是真干净的呢？
慕容重辉想着，想着，心里就越发觉得无趣了。
他不介意成为这些人手中除去政敌的利器，但他必须要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
“爱卿的意思，朕明白。”
他一手点在那折子上，轻轻敲打着洁净述字的纸张，重申道：“只是齐佑良有恩于朝廷，不可轻易处置。”
“陛下！这证据确凿，陛下倒是还犹豫什么……？”方铭一听就急了，打压这人到如此态势，再多一根稻草也就将齐家全锅端了！
“这谋反之罪是极刑之罪，天下之人皆同如此！”他句句紧逼，不给面前的皇帝思虑的罅隙。
“呵呵……”慕容重辉唇边泛起冷笑。
他是想整治齐佑良。尤其是看着公良世知望着他的那幅眼神时，他就发疯了一样的想整治他！
更何况，在这一干臣子面前竖立权威的目的，通过整治这封疆大吏，能够更快捷的达到。
但私心是私心，国事是国事。
他眼下确实还不想，也不能让齐佑良就这么痛快的死了。
“方大人……，哦，不……朕的国丈大人……”
慕容重辉从龙椅中站起身子，谈笑风生的道：“这件事暂且搁置，眼下，还是说说朕的大婚之事……”
“令爱可准备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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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
公良世知轻扶着他，看着齐佑良此刻的样子，这心头说不出的难受。
像是五脏六腑都缠绕了起来，生生的疼。
他自小几时见过这意气风发的人被折磨至此的模样？不……，从来没有，也但愿永远没有！
只见他衣袖破损，公良世知摸着齐佑良身上被拷打出的伤痕，心头忿恨道：“他们还真是……无法无天……居然还没有经过庭审就如此……”
“如此……！”
他说着，原本柔和的声音立即变得十分阴沉了起来。
齐佑良倒是看似不太在意，相比这身上，他现在疼的——只有心。
“有人授意，他们不能不做。”
他惨然的冷冷笑道。凭心而论，这一路从叶鄂城回到郢庭的旅途上，他不是没有设想过自己将会沦落到什么境地……
但当这一刻真的就这么切切实实发生了……，他才如梦一惊，发觉自己真的低估了这朝中明显和暗藏着的政敌们。
“丞相”
公良世知打量着他，齐佑良轻垂眼帘看了看自己已被抽破的衣袖，目光十分荒滞。
“那叶鄂城中的兵器和甲胄……是真的……？”
公良世知并不想这么问，说实话。但他觉得，还是应该亲口听这眼前人断然否认。
他就是不信，齐佑良会有谋逆犯上之心！
“你怎么想？”
未料想到，齐佑良却对着他，硬朗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十分古怪的笑意。那笑意像是在说即便天下人尽辜负我的心，你呢？你会不会……也同样如此……辜负我这一片日月可鉴的忠心？
“不信。万万不信。”
公良世知摇头，说的十分坚决。
“呵……”齐佑良仰天长舒了一口气，身子略略轻颤，几近哽咽的道：“知儿……”
无论他此生将走到哪种境地，有人在他最难的时候，如此伸手、如此信任，忽然间，他也觉得不有负这人生一行了……
“丞相……，知儿不信。”
公良世知双手扶着他，指尖一用力，倒是像抠住了齐佑良那有些发抖的肌骨。
良将不能死于沙场阵前，而要亡于自己人的内斗之中。这种悲剧和遗憾，大抵有史记载后，就从未停止过。
“好”
齐佑良提上一口气，越发凝神的看着眼前人。
一转眼间，他就已经这么大了……从一个青涩寡语的小小孩童，成长为这郢庭城中最光华耀眼的名门公子。
时间有如此美意，真好……
他抬起手，轻轻抚了抚公良世知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这件事，你不要参与其中。”
“不，丞相！”
公良世知见他如此有意保护自己，心间本就纷杂的感受更难理出头绪了。
“听我说……”齐佑良指尖轻点着公良世知的肩，口中的话，像打着拍子一样，十分有节律，他说道：“你身后还有你的父王和兄弟，有这公良家满门的命运前程，万万不可因为我……而葬送……”
有道是君子断其初。公良世知既然能为他奔走，能为他下狱，也便早已将自己和家族的荣辱抛于脑后。
他不信，这世间没有这“正义”二字匡正云天。
“丞相不用担心我，倒是该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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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想要我的命罢了……呵……”齐佑良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有几分灰心，眼窝凹陷，带着几分苍茫，让人不忍正视。
是啊……，可我想救你。
公良世知在心里千万次的叹着。你知道么，我是这般的担心你……
“这叶鄂城中的兵器甲胄确有其事。”
只听齐佑良无意回避，缓缓开口道。
公良世知微微一怔，看似还是有几分意外，之前，他一直觉得这是无端的栽赃。
“但……并不是用来谋反的……”
“丞相，那究竟为什么没有向朝廷报备？”公良世知不解，眉间紧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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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料想……还是……被人……”
他身边不可能没有皇帝的眼线。但这事端可大可小，若是边疆战线辎重补给急用的时候，本是好事。这天下若是太平了……，呵呵，一朝就极容易成为其他野心家的口实。
通敌叛国，这种帽子，对于他这样的驻边大将而言，简直一扣一个准！
皇帝对他的信任，今日有，明日无，根本阴晴不定。
说到底……，他是上皇的人，而非当朝天子的马下臣。
“这朝中很多人，等这一天，很久了……”
齐佑良轻轻抬手拨了拨身上这卷杂着的干草、尘埃，一切玷污他的污垢，神情淡然而且不屑。
原来如此。公良世知心头深叹。可即便如此，他心中还是一万个笃定的相信，齐佑良从来没有谋反之心。
“知儿，你并不用担心我。”
齐佑良到底是身经百战的战将，他目光深冷，却有一种根植于大地中的沉稳和坚实。
“……”
一波又一波向齐家袭来的变故已然让公良世知十分焦心，这个他珍藏在心头的人，如今就像站在惊涛骇浪的尖儿上，随时会被覆灭。
“那车师部的大汗毕元桀，可是个出名了的反复无常出尔反尔的小人。”
一语罢尽，齐佑良稍许一笑，又几许自嘲的道：“边疆或许还会起战事，皇帝还用的着我。”
“或许，就是我的存在，让皇帝心头，不痛快了……”
“呵呵……，所以他才想这么整治我……”
“又或许，他只是想找个借口立威罢了。”
齐佑良内心的旷达，倒是有几分感染到了公良世知。身为皇帝的老师，他如何能不了解这人的心性。
只是此次风雨欲来，齐家颠覆的事儿，确实动作太大了……，无论出于什么样原因，他都不可忍受。同样，不可置之不理。
“我会在朝中尽力为丞相奔走，以求早日让丞相脱离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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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志气浩瀚比天高的人，如今竟会窘迫的囿于如此逼仄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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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齐佑良见他如此坚持，心中大为感动。事已至此，他都能够想象的到，凭借着自己这些年在朝中的煊赫之势，有多少人处心积虑的等着这一天。
但疾风知劲草,烈火炼真金。
看着有人真在这节骨眼儿，甘愿为自己挺胸而出的时候，这份义气还是深深的震撼了他。
他想说句“谢谢”，对着这个如同他侄子一般年岁的孩子。
可终究，他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将一切如一坛醉人的酒一样，深深的珍藏在了心底。
天云皇宫中，在朝阳殿里，慕容重辉目光落在一纸折子上。
方子同对于叶鄂城兵器和甲胄的查处，简直正对了这朝中许多人的胃口。
此刻，方铭就正跪在他面前，死死哀求万万不可放过这“通敌叛国”的国之大将。
可若是为国出生入死的齐佑良都不干净，这眼下跪着的臣子，又有哪个是真干净的呢？
慕容重辉想着，想着，心里就越发觉得无趣了。
他不介意成为这些人手中除去政敌的利器，但他必须要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
“爱卿的意思，朕明白。”
他一手点在那折子上，轻轻敲打着洁净述字的纸张，重申道：“只是齐佑良有恩于朝廷，不可轻易处置。”
“陛下！这证据确凿，陛下倒是还犹豫什么……？”方铭一听就急了，打压这人到如此态势，再多一根稻草也就将齐家全锅端了！
“这谋反之罪是极刑之罪，天下之人皆同如此！”他句句紧逼，不给面前的皇帝思虑的罅隙。
“呵呵……”慕容重辉唇边泛起冷笑。
他是想整治齐佑良。尤其是看着公良世知望着他的那幅眼神时，他就发疯了一样的想整治他！
更何况，在这一干臣子面前竖立权威的目的，通过整治这封疆大吏，能够更快捷的达到。
但私心是私心，国事是国事。
他眼下确实还不想，也不能让齐佑良就这么痛快的死了。
“方大人……，哦，不……朕的国丈大人……”
慕容重辉从龙椅中站起身子，谈笑风生的道：“这件事暂且搁置，眼下，还是说说朕的大婚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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