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_筑金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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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沈沅敛眼低眉,纤瘦的身影立于案后,松散的乌发随意自然地垂在肩侧,有零散地落下遮住她半张小脸。

  微弱的烛火算不得明亮,只能照出案上小片天地,昏黄的光打在她脸侧,氤氲出如水般的温柔。

  陆浔一直都知道他这个小嫂嫂骨子里软糯的绵柔,最看不得弱者受欺,贫者受寒,多管闲事得很。

  他抬步过去,毫不客气地曲起食指叩了叩案面,随手拾起他写过窈窈二字的宣纸,“嫂嫂可真是守规矩,趁我不在,就随意动我的东西。”

  一寸长的纸在他手里揉捏几下,褶皱凌乱,好似无趣废旧遭人嫌弃的玩意儿。他折了两捆,置于烛火上,烧了。

  “我没有。”沈沅被他斥得面色发红,放下手中狼毫,弯腰拎起自己刮坏的衣裙一角,解释,“这个匣子是被刮出来的。”

  陆浔低眼瞧见她撕裂的裙摆,怔了下,继而含笑,“既然是意外发现,嫂嫂看到有何感想?”

  她能有什么感想?

  那些字笔迹虽看出是一人,但也可见其中变化,显然是日积月累每日都写才积攒下来的,而他方才烧毁的那一张正是墨迹最浅淡,纸张发黄最严重的一张,明显是有些年头了。

  沈沅抬眼看他,隐隐委屈,眸子水光流转,似是委屈要哭出来似的。

  陆浔对视上那双迷蒙水雾的眼,愈发觉得今夜就应该把她留在这自己待一夜,他为什么要回来受罪!

  “我想我好像喜欢上王爷了。”沈沅敛下眼,忽地又抬起看他。

  如皓月般明亮的双眸坦坦荡荡地望向他,唇线微弯,温温和和的语气一如往日,叫人听不出其中真假。

  陆浔似是微怔,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神色,情绪过.□□.疾,沈沅想去抓住时却转瞬即逝,再也看不到。

  “王爷写的太多,时间仓促,我只能写出这些送给王爷。”

  她垂首,玉瓷般白皙的肌肤从阔大的水袖中伸出,素手不徐不缓地折好案上晾干墨迹的纸张,双手捧着整整齐齐放到他面前,她还俏皮地朝他眨了眨眼,隔着长案凑近,幽幽馨香便铺满他的鼻翼,陆浔稍稍向后退一步,那馨香便进一步,慢慢撩拨在他心上,一点一点,得寸进尺地占据他所有。

  陆浔淡淡转开眼,目光落到她手捧的纸张,大小整齐的宣纸上每一张用不同的笔迹写上他的名字,或潇洒大气,或端庄公正,或温婉柔情…

  “我从小到大读过许多书,学的手楷也多,字迹几年就会变一个样,这是我能记得十九年里所有的手楷。”

  “现在送给王爷。”

  把她过去与他不在一起的岁月一同送给他。

  她好像还有点怕他,想要靠近的同时又始终给自己留有一步的余地。若是她真心实意相送,又何必一直躲在长案后面。言语再真切,她的一举一动却早出卖了自己。

  可笑的是,陆浔欺骗不了在她说喜欢自己时心里最先生出的狂喜。

  陆浔沉默了。

  眼睛盯了她一会儿。

  沈沅眸子微动了下,亦是在回视他,她知道若是自己现在躲闪,方才那番说辞不仅白费,还会惹他更加生气。

  她不能胆怯。

  沈沅捧着宣纸的手臂发僵,手慢慢收紧。

  陆浔瞥见她酸得几近颤抖的手臂,呵笑一声儿,果然是蜜罐里养大的娇贵人,半点苦都吃不得。也难为她这么低声下气地顺从他。

  方才心潮涌起的情绪淡了,陆浔接过沈沅写好的纸张,一张一张拿在手里看。

  小东西用心,许多字都是仿照他的手楷写的,看到最后一张,在他名字旁边还加了两个窈字。

  啧,真酸腐。

  看她写的白皙的指尖儿都掐红了,既然这么用心,勉强收着吧。

  反正他这儿也不多这两张纸。

  陆浔没她的郑重,随手折了两下就塞到胸口的衣襟里。他常日着阔袖,衣衫宽大,这么一塞不仔细看倒真叫人看不出来。

  陆浔越前了几步,过长案至她面前,他进一步,面前矮他的女人好像意识到什么,就往后退一步。

  陆浔不满了,“嫂嫂退什么,方才不还说喜欢我?”

  沈沅微低头,脚尖抵着长案一角,袖中的手已被她掐白了,攥着的衣袖越来越紧,好一会儿,终于肯抬眼直视他。

  陆浔停住脚步,沈沅凑过去,小臂抱住他的腰身,紧接着他的胸口,慢慢踮起脚尖,温软轻点在他的喉骨,之后又被她不轻不的力道咬了下,留出浅浅的牙印。

  她一双弯月眼望过来,里面淅淅沥沥沾满了落日余晖,“现在我过来,以后只要王爷不退,我就不退。”

  陆浔没回来的时候她想了许久,最初她以为陆浔只是单纯的用她来报复陆家,让陆晋难堪,可过了这些日子,即便再迟钝,沈沅大约也能察觉他的心思。

  与其两两交易,契约相待,倒不如顺着他的心意,将面前这匹狼驯服,收为己用。他会是最好的利刃,削铁如泥,恐世间都寻不到对手。

  即便他再奸恶,想要世间成为炼狱,可至少他从未伤害她不是吗?他孑然一身,到现在他空荡的屋子也只有她一个人,他对她的兴趣远远超乎她的预料,既然如此,她何不顺从,慢慢将这匹恶狼驯化,让他臣服于自己,只对自己言听计从。

  假若时间再倒退三年她都不会有这种想法,但如今她自身难保,沈家亦无退路,她能做的,便是紧紧抓住这块浮木,让他成为自己和沈家上岸的船。

  沈沅知道,此时的她想法太过卑劣,可她别无退路。

  她那双眼永远具有欺骗性,温柔似水的同时却能遮掩下所有的心思。陆浔无比清楚她说得这番话实属鬼话,骗他罢了。

  不过,小嫂嫂的手段倒是越来越厉害了,这次竟骗得他有那么一点儿忍不住去相信,即便知道她说的是假话,哄他玩的。

  陆浔含住那张灵动的小嘴,在她粉嫩唇瓣上咬了一口。

  …

  沈沅倒是真的在九重阁楼住了一夜,她躺在鸟笼的榻里,陆浔坐在长案后处理公务。她想到暴毙的霍阿侣,想问他关于新帝的事,可又一想她方表白心迹,此时要说朝政,恐他又要生气怀疑了。

  遂,沈沅闭了嘴。

  …

  翌日,沈沅从偏门回了陆府。

  环素已守了一夜,沈沅回去时动作小,见她睡着就没吵醒她。但环素心里挂念夫人,听到点动静立刻就惊醒了。

  “夫人,您回来了!”环素忙上前去服侍,给她换衣梳洗。

  沈沅见她忙忙碌碌想让她停下歇歇,环素刚给沈沅拆下耳铛,“奴婢不累,奴婢喜欢伺候夫人。”

  外罩的披帛搁置在衣架上,环素端水过来给她净手,又拿帕子净面。不过才过去一月余,夫人便又消瘦许多。环素看得心疼了,对于夫人和七郎君的事她从没多嘴问过,知道夫人不想说,这种事,有哪个女子会乐意说出口的。

  净室备好温水,环素又服侍沈沅沐浴。

  她从小被卖到沈府当丫鬟就跟着沈沅,即便服侍这么多年,她还是忍不住惊叹夫人的貌美,纵使她一女子,见之都忍不住心潮澎湃。

  杨柳腰,枝条柔软,仿如弱柳扶风。手臂纤细白皙,颈下锁骨好似蝶羽,展翅欲飞。胸前绵软明艳妩媚,弧度圆润,与清纯温和的面相极不相符。再往下,是一双笔直匀称的腿,玉足白皙小巧,干净的玉趾圆润可爱,明艳不可方物。

  环素跟过夫人参加不少宴席,可都没见过姿容能比夫人貌美,身段比夫人窈窕的女子。

  大郎君心悦夫人,亦是始于皮相美貌,她料想,七郎君亦相差无几。环素轻轻叹气,不知夫人生相这般究竟是福是祸。

  沈沅没她想的多,她现在满心思都是关于陆浔的事。她既然想要把陆浔收为己用,一味忍让妥协必是不行,她要试探陆浔对自己的底线,知她在他心里是何地位。

  每每思及此,她都会想,如果陆浔是真的喜欢她,她这样做,会不会太过于卑劣,他若是知道她这种算计人心的想法,又该会把她怎么样?

  杀了她吗?

  …

  水温凉了下来,沈沅从浴桶出来,环素忙拿大巾过来给她裹身,擦干上面温凉的水珠,又拿事前置好的里衣。沈沅系好前襟的衣带披了外衣绕过屏风入室,到妆镜前,拿新采办的脂粉描妆。

  妆镜里清丽的人变得明艳,沈沅对镜弯起唇角,一双眼又明又媚,企图找出最为清纯又隐约勾人的笑意。陆浔的眼睛太毒,她不伪装好点迟早被他发现。

  环素在后面服侍看着对镜练习微笑的夫人,眼底愈加哀愁了。

  “环素,你觉得我现在笑得可真诚?”

  沈沅转过身朝她弯唇浅笑,环素有点心疼,明明之前夫人过得很开心,从没出现过这些事,也很少这般去试探讨好。

  “夫人,我们不能回沈家吗?”

  至少回沈家,夫人才会有更真诚的笑。

  “傻丫头,哪有那么容易。”沈沅眼弯了弯,这回笑意倒真诚了点儿,但眉宇间的愁绪却挥之不去。

  …

  距霍阿侣暴毙已经过了半月余,宫中大权皆掌握在摄政王陆浔手中,至今都没拥护第二个皇帝。朝中纷纷猜测莫不是这贼子不想拥立新君傀儡,要自己登基上位了。

  这等叛乱之事自然为世人所不容,是以有骨气的老臣早就写好了联名上书,就等陆浔宣布新帝登基那日举众谋反,谁知突然又横空出来一个新的小皇帝。

  传言,小皇帝是先帝留在民间的遗腹子。

  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陆浔再怎么奸恶却没有谋权篡位,自立新君,国号依旧是魏。此事让那些已经准备赴死的老臣一口气提不上来,与陆浔之前做的恶事相比,竟然觉得他人也不算太坏。

  沈沅得知大魏又一任新帝时正咬两口龙须糖,环素看那一匣子龙须糖已经下去一半,忍不住劝道“夫人您爱牙疼,还是少吃点糖吧。”

  沈沅满嘴的歪理,“活着都够苦了,再不让我嘴里甜点怎么行?”

  环素,“…”

  您就是为了给自己光明正大地吃糖找借口。

  环素退出去收拾近日新置办的物件儿。

  沈沅独在屋中坐了会儿,手中的书还没看过两页就觉得有些乏,捂嘴打了个哈欠,眼前晕乎乎的。

  她好像看到了陆浔的影子…

  沈沅猛地摇头,不,不,陆浔怎么会现在在这呢?定是她太累了。

  “难不成昨夜嫂嫂是去寻了小宦,怎么大白日还这么疲累?”陆浔一面说着,一面弯腰俯身过去,面对她半蹲在案前,两指掐她的脸。

  沈沅感觉耳边好像有人在说话,可她好困,这人是谁啊,也太聒噪了。

  像极她幼时养的鹦鹉,讨厌死了。

  于是她伸了手,“啪”软软毫无力道的巴掌就落到了陆浔脸上。

  陆浔猝不及防,顺着她的力道被打偏了脸,他抬手摸摸被她不轻不重打过的面儿,舌尖卷起舔了舔牙。

  第二次,敢打他第二次。

  如今谁还敢对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扇巴掌。

  啧,本事越来越大了。

  还都是他惯的。

  “沈沅,你再装死,我现在就把你衣裳扒.了,抱着你从陆家正门出去,绕过长安街回九重阁楼。”陆浔在她耳边幽幽道。

  仿佛魔咒一样。

  沈沅已经在睡梦中昏沉,却意外梦到有人给她下咒,诅咒她再不醒,就把她剁了喂狗吃。

  好可怕的诅咒,谁会这么心坏,给她下这么恶毒的诅咒。她听着耳边的声儿越来越近,越来越熟悉。沈沅缓缓掀起眼,方浅眠的眸子如盛了一方星河,温柔甜暖。

  是最纯真懵懂的模样。

  陆浔从未见过。

  四目而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沈沅。

  陆浔怎么会在这??!!

  沈沅瞳孔越来越大,就差点尖叫出声,还好她还记得这里是陆府,连忙压下心底的震惊惶恐,换上平时的笑意回看他。

  这番心绪变化够快,陆浔一直盯着她的眼,看得真切,将她所有变化都收入眼底。

  他摸了摸被她扇过巴掌的一面侧脸,大掌在她小脸比划两下,心想若自己这一巴掌下去她会不会直接昏死了。

  昏死了以后哪还有乐趣?

  呵,不划算。

  可…也不能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啊?还能一直让她打着解闷玩不成?

  那他这摄政王的脸面往哪放?

  陆浔手掌攥起,两指再去掐她的脸,这次使了劲,好像要把她的软肉掐下来似的。

  “沈沅,你知不知道已经是第二次了?”

  沈沅被他掐得肉疼,强忍着眼泪才没流出来。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的名字。但他说的第二次是什么意思?什么第二次了?

  沈沅茫然地摇摇头。

  陆浔盯着她咬牙切齿,“再有第三次,我就把你裤子扒下来,按在榻上打你屁股。”

  脸舍不得打,屁股肉多,总打得的。

  沈沅忙回手捂住里裤,觉得那里都嗖嗖冒着凉风。然她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王爷可否明说?”沈沅被他吓得几近哭出来。

  他不说,自己下次再犯也不知情,不就任由他不明不白地打自己的屁股了吗?

  陆浔又上前了一点,含住她的唇肉,凉凉道“嫂嫂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想要我明说,不如现在就让我打两下屁股。”

  至少把以前挨打的都还回来。

  沈沅脸腾的就红了。

  …

  陆浔来陆府并非无事,陆府一年一次的家宴,会宴请族中族亲一一过来,聚在陆家祠堂,上香祭祖后一同过去用饭。

  历年如此,今年有所不同之处,便是陆浔来了。往年陆家家宴皆是族中嫡系一脉,从未有过庶出能祭祖。但陆浔是当今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有谁敢置喙他的身份呢?

  陆浔到陆家祠堂的时候,陆家族亲皆行跪礼,即便是陆家族中最有权威的族叔陆向之亦不例外。

  沈沅在众人中望向院内的人影,而陆浔此时却正在看祠堂内依次而列的排位。位于下首之一便是他的父亲,疯婆子恨了一辈子,又念了一辈子的人。

  陆浔只远远望着,没进陆家祠堂。他曾立过誓,陆家每一个人他都不会放过,那些喝血啖肉的恶鬼,他会亲手将他们送向地狱。

  他能活下来,就是来索命的。

  忽地,乌云蔽日,狂风乍起,尘土席卷,刮得人衣袖翻飞。尘沙不断往嘴里呛,沈沅忙抽出帕子掩面捂嘴,这邪风到她面前却转了个弯,竟朝别人去了。

  沈沅神色一怔,蓦地抬头看向陆浔,是他做的吗?

  陆家族叔陆向之受人敬仰一辈子,如今却向一个贱种俯首,咽不下一口气,拄着手杖顶着狂风颤颤巍巍地起身,用苍老的声音嘶喊,“孽障!”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陆家留你一命你非但不感激,竟然还这般对待陆家,你简直是畜牲不如!你这个孽种,就不该活下来!”

  “族叔!”

  众人一片惊呼中,蓦地,那股邪风卷起枯黄落叶簌簌朝唯一立着的陆向之而去,陆向之已过耄耋之年,哪避的开这邪物,落叶簌簌刮到他脸上,割得干瘪的皮肤留出可怖的黑血。

  陆向之背向后仰,惨叫一声摔到地上,落叶密密麻麻越来越多,他脸上的口子炸裂,鲜血汩汩而出,疼得他再顾不得威仪满地打滚。

  陆浔不知何时已至他面前,随手抓住一片枯叶,嫌弃上面有他的脏血,厌恶皱眉,指腹微微捏紧,那枯叶便顷刻间化为灰烬。

  “族叔,若论起旧事,最该死的就是你吧。”

  “孽障!孽障!”陆向之狰狞惨叫,陆浔凉薄地轻勾唇角,枯叶卷积增多,他抬手将落之时,耳边忽听一道温柔却坚韧的女声,“住手!”

  陆浔动作停住,不耐地挑了挑眉,啧,小东西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

  “王爷,今日是陆家祭祀大事,您既然受约而至,应也是要祭祀的。陆家有规,祭祀必须要有族中掌权人在场,陆家如今家业凋敝,人丁离散,长者中唯有族叔可以胜任,若您今日动手,恐最后也是扫兴而归,何必沾了满手的脏血,惹得先人不快。若当真有恩怨纠葛,不如过了今日,私下再谈,如何?”

  沈沅缓下声,温温柔柔地入了耳,女郎轻声细语,不知不觉间就抚平了祠堂外的躁动纷乱。众人的视线纷纷投向她,有感激,有好奇,也有轻嘲的愚蠢。

  “王爷英明一世,曾领兵救数万百姓于安危,总不好在今日落下个乱杀无辜,不敬尊长的名声。”

  陆浔已直起身,他睥睨着远处静跪的女子,微微一笑,这一笑却让四周的人毛骨悚然。

  沈沅眼下出现一角殷红衣袂,在祠堂着红,实为大不敬,而他平日很少着红,是为了陆家祠堂亲自换上。

  “陆家长房大夫人?”陆浔慢悠悠开口。

  沈沅心里一咯噔,明知故问,便是他又要戏弄自己了。她生怕陆浔会一时口不择言说出他们之间的私事,连忙道“臣妇谬言,望王爷恕罪。”

  臣妇?陆浔抿抿唇,扫了眼周围的人,既然是怕人多,姑且原谅她的失言。

  陆浔睥着跪在他面前俯首做低的女人,弯下腰,和她对视。沈沅心如抱兔,砰砰直跳,就怕他会突然做出逾礼之举,好一会儿,她才压下眼中慌乱,平和地对上他的眼。

  “别跪了,免得膝盖疼还得我伺候。”陆浔薄唇启开,声线压低,声音并不大。因他过来,沈沅周身的人早就悄悄爬走了,唯有他们二人,这句话别人应是听不到。

  可沈沅心虚,囫囵应他,“王爷恕罪。”

  “呵!”陆浔嘲她,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尘土便走了。

  他一走,场面一时就混乱起来。有照顾陆向之的,有怔然愣在原地被方才架势吓得一动不动的,还有大胆的过来和沈沅搭话,问她方才怎有那样的胆子…

  沈沅怔然,她怎么会有那样的胆子,还不是因为私下和陆浔的事。

  她只是想借此一事来试探陆浔。

  想不到他真的放过了陆向之,是因为她吗?还是她自作多情了。

  …

  祭祀完又用了饭回来差不多时已经是入夜了,祠堂一事后陆浔就再也没出现,反而让沈沅安心许多。

  环素扶她回来,两人在外间说话。

  “夫人,您今日有没有瞧见顾家大表哥?”环素眼里惊喜,眸子亮亮的,“自从当年一别,顾家大表哥可是好久都没见到了。若不是顾家举家搬离长安,您现在可是顾家的大夫人,哪里会有这么多糟心的事!”

  沈沅回忆环素口中的顾家大表哥,因着祖母的关系,沈顾两家没有像沈陆两家一样亲厚,但顾家是阿娘母家一方,她幼时又出不得屋,自小学书时顾家大表哥还教习过她一段时间。

  那时候沈沅小,不太记得事儿,只听阿娘说她可没少欺负顾家那位老实的大表哥,有一次竟然直接把墨偷偷倒在他座椅上,让他下裳带着黑墨在学府丢尽了人!

  想到这,沈沅噗嗤笑出声。

  环素见夫人笑了,连忙道“夫人,您是不是也喜欢过顾家大表哥,顾大公子端方儒雅,相貌英俊,品性正直,是顶好的公子呢!”

  主仆二人在一起话便说开了,沈沅便也没了人前的架子,和环素闹起来,但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哪是环素的对手。

  一人高的九曲翡翠屏风后,陆浔静默而立,目光缓缓落在外间巧笑倩兮的桃粉羞面。

  沈沅闹不过环素当即直呼饶命,被迫承认,“好环素,别闹了,我喜欢顾家大表哥还不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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