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20章
“那你奶奶为什么要打你？”像顾春茶这样聪明又漂亮的人，脑门上明晃晃地贴着“别人家孩子”的标签，怎么还会被打呢？
“原因嘛……”顾春茶摸着下巴认真思考起来，“我记得有一次是围观别人吵架忘记回去做饭，有一次是被骂时还嘴了，不过印象最深刻的还是离家出走那次。”
“离家出走！”顾春茶到底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属性，林西西实在好奇。
“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顾春茶从旁边折了根草在手里捻着玩。
林西西猛点头，随即改口道：“要是不方便的话不说也没关系。”
顾春茶从善如流：“好，那就不说了。”
林西西感觉自己像是没喝水就干吃了个大白馒头，哽在嗓子处不上不下。
“哈哈哈，骗你的，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说给你听也没关系。不过相对的我也想知道你的一个秘密，愿意换吗？”顾春茶看了一眼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笑道。
“可我好像也没什么小秘密可以换啊……”林西西思索着。
“不会的，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秘密，你要是没想到的话我来问。”
林西西暂时想不出什么秘密于是爽快地答应了。
“西西你为什么会留长发？”
林西西的发质细软，刚好盖住后颈，这个长度对女生来说也不算长，但对男生来说就不一样了。特别是他又好动，打排球的时候汗湿的头发会腻在脖子上湿漉漉地难受。
顾春茶很少见他把头发放下来，大多时候都是在后脑勺上胡乱扎个小揪。
看起来更像女孩子了。
“为什么会觉得我留长发的原因是秘密，就不能是我喜欢留长发吗？”
“因为你讨厌被别人说长得像女生，如果我是你的话就把头发剃成寸头，总之越短越好，但你还留了这么长。”而且扎头发的手法还这么随意粗糙。
林西西想顾春茶是真的有在关注他，悄悄乐了一把，继而正色道：“我说了你可别笑话我。”
“不会的，你说。”
林西西清了清嗓子，“那我说了。”
“说，你说了你的，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会离家出走。”顾春茶往林西西的旁边挪得近了些，做出准备听故事的模样。
“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头发比现在还长，我妈又喜欢给我穿小裙子，比现在更像女生。不过当时对男女性别的概念还模糊也没觉得有什么，直到上了幼儿园……因为这个被班上的其他人给排斥了。”说到这里林西西皱起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长得像女生就要被人讨厌。
顾春茶在一边静静地听，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就……你知道吧，我从小就被家里人宠着，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当时气得要命就和那个领头朝笑我的男生打了一架。”
“赢了吗？”顾春茶想像穿着小裙子的林西西和别人打架的场景。
“那当然！当天我回到家就和我妈说要把头发给剃了，也不穿小裙子了。不过我妈没同意，她还骗我之所以让我留长发是因为在我出生前找人算过一卦，说我留长头发能保佑家里人身体健康。”
杨阿姨为了保住林西西的长发也是真能编。
“那你信了吗？”
“肯定不信啊！我当时是小，但也不傻，看她不同意就在隔天放学的时候悄悄去理发店把头发给剃光了。”
小光头林西西诞生。
“那后来呢？”后面肯定又发生了别的事，不然林西西现在也不会继续留长发。
“然后发生了不好的事，”林西西脸色沉下来，“就在我剃完头发的那天我妈出了车祸，倒是没多严重，就是头磕破了点皮，好像是那天开车的司机睡眠不足，路上不留神冲着棵电线杆去了。”
林西西低着头，看见一颗小瓢虫落在一株嫩草上，用手拨了一下叶片，瓢虫又飞走了。
“我刚剃完头正沾沾自喜着，哪晓得回家来就听到我妈出了车祸，吓个半死，去医院后还抱着她的手哭着说再也不剪头发了。”
现在想想好丢脸。
林西西抬起头，“现在长大了也知道我妈说的是骗人的，那件事也只是碰巧而已，但是吧，留长发的习惯就这样保持下来，我也就图个心里安慰。”
不能解决被嘲笑的原因就解决嘲笑他的人。
“我知道很幼稚，你……你别笑啊。”林西西不安地补充道。
一击即中。
超可爱的。
顾春茶想破头皮也没想到林西西留长发的原因居然会是这个，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回话。
林西西没听到嘲笑也没得到回复，纳闷地问：“怎么不说话啊？”
撞上顾春茶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新生的小牛或是小奶猫之类的可爱动物，口齿更加不清了：“干……干干嘛？别赖账啊，我的小秘密都给你说了，你也该告诉我离家出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顾春茶作疑惑状，“我什么时候答应过？”
“不能说话不算数！”林小猫炸起毛毛来。
顾春茶赶紧顺毛捋了一把，“开玩笑的，我可是个很守承诺的人。”
顾春茶并不太喜欢说起自己的事，更多时候喜欢做一个倾听者。倒不是自己的故事里有多少私密的因素，只是说的时候很愉快，吐露完后涌上来的后劲却让人极度恶心，仿佛说话是一种罪过。
而且只要谈论到关于自己的事，就会很难脱离角色，人类都倾向于美化自己。飘离的虚无感让顾春茶觉得不自在，仿佛下一秒就要重重摔下去。
但和林西西说应该没关系。
他和别人是不同的。
“让我想想从哪里开始。”顾春茶理了理思绪的线头，觉得直接讲离家出走的事太过突兀，有必要进行点故事背景介绍，还是以“小的时候”为起点最合适。
“大概四岁的时候，顾文也要组建新的家庭，他觉得我是个累赘就丢给了乡下的奶奶带。奶奶特别凶，对我也没有什么爱，我的到来也就是给她增加一个能够使唤的劳动力。”
前情提要大概就到这里，要是再往前捋捋，把时间线细化一点，怕是得讲上一天一夜。
“我在乡下的小学读三年级的时候，大概七岁吧，交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有一天我们一起放学回家的时候她突然和我说家里人已经给她找好人家了。”
说到这里，林西西忍不住问：“你说的找人家是指……”
“就是给她找好了以后要嫁的人。”
林西西提起一口气，“她不是才七八岁吗？家里人这么封建？”
“这可不是封不封建的问题，也不是你想象中的娃娃亲，她的家人只是商量好了价钱把她的未来卖给了一个才见过一面的人。她说她的姐姐是这样，妹妹还小不过以后估计也是一样的命运。读到初中，不对，家里大概只会供她到小学毕业，那个男人就会来接她。”
林西西屏住呼吸仔细地听着。
“说实话，我很害怕，我害怕我的将来会和她一样。”顾春茶抬起头，双手撑着草皮向上看蓝蓝的天空。
“我跑回家问奶奶我以后也会被卖掉吗？奶奶正气我回家太晚还没帮忙在路上拾干柴，就生气地说会，还说只会供我读到小学毕业就让我滚蛋。”
林西西开始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奶奶产生了厌恶。
“小孩哪懂大人的气话，她只会认为这是真的。”
大人是孩子的天，是靠山，天转阴了，天下雪了，小孩就会害怕地缩起来，担心自己被饿死，被暴力。
“当天晚上我就离家出走了。”顾春茶说这句话时带了笑音，“现在想想还真有勇气。”
简直就像在听冒险故事，林西西迫切想知道后续：“然后呢？你去了哪里？”
有受伤吗？顾春茶小的时候肯定长得特别好看，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不怀好意的人。
“我拿着攒下的五块钱连夜抄小路离开了奶奶家，那时是打算去找顾文也的，我想让他供我读书，不要把我卖掉。我知道他不爱我，所以包里还塞了好多考满分的试卷，我想告诉他我成绩很好，以后我挣了钱会慢慢还他。”
林西西听得鼻子有点酸，想着小豆丁一样的顾春茶大晚上走在危险的山路上，她是多么地缺乏安全感，只因为奶奶的一句话就做了这样的决定。
“没钱坐车，我只能沿着车道走。”
顾春茶出发之前就想着如果五块钱用完的话她该怎么过活，也许会变成蓬头垢面的乞丐，只能刨树根吃来维持生存，也许像《金色鱼钩》里的老班长一样吃鱼塘里钓出的小鱼，连鱼骨也嚼碎了咽下去。
可惜这场带着孤勇和金色烂漫色彩的离家出走很快破灭。
“第二天中午我就被同村的人从土路上捉了回来。”
林西西松了口气，还好找到了，还好没出事。
“我也是傻，看到那个在路上瞎溜达的同村人下意识就加快脚步跑起来，本来他还没注意到我，我这么一跑算是彻底暴露了不良居心，没跑多久就被他逮住了。回到家里等待我的就是奶奶那根细长的藤条。”
顾春茶咂咂嘴：“抽起人来是真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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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嘛……”顾春茶摸着下巴认真思考起来，“我记得有一次是围观别人吵架忘记回去做饭，有一次是被骂时还嘴了，不过印象最深刻的还是离家出走那次。”
“离家出走！”顾春茶到底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属性，林西西实在好奇。
“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顾春茶从旁边折了根草在手里捻着玩。
林西西猛点头，随即改口道：“要是不方便的话不说也没关系。”
顾春茶从善如流：“好，那就不说了。”
林西西感觉自己像是没喝水就干吃了个大白馒头，哽在嗓子处不上不下。
“哈哈哈，骗你的，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说给你听也没关系。不过相对的我也想知道你的一个秘密，愿意换吗？”顾春茶看了一眼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笑道。
“可我好像也没什么小秘密可以换啊……”林西西思索着。
“不会的，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秘密，你要是没想到的话我来问。”
林西西暂时想不出什么秘密于是爽快地答应了。
“西西你为什么会留长发？”
林西西的发质细软，刚好盖住后颈，这个长度对女生来说也不算长，但对男生来说就不一样了。特别是他又好动，打排球的时候汗湿的头发会腻在脖子上湿漉漉地难受。
顾春茶很少见他把头发放下来，大多时候都是在后脑勺上胡乱扎个小揪。
看起来更像女孩子了。
“为什么会觉得我留长发的原因是秘密，就不能是我喜欢留长发吗？”
“因为你讨厌被别人说长得像女生，如果我是你的话就把头发剃成寸头，总之越短越好，但你还留了这么长。”而且扎头发的手法还这么随意粗糙。
林西西想顾春茶是真的有在关注他，悄悄乐了一把，继而正色道：“我说了你可别笑话我。”
“不会的，你说。”
林西西清了清嗓子，“那我说了。”
“说，你说了你的，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会离家出走。”顾春茶往林西西的旁边挪得近了些，做出准备听故事的模样。
“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头发比现在还长，我妈又喜欢给我穿小裙子，比现在更像女生。不过当时对男女性别的概念还模糊也没觉得有什么，直到上了幼儿园……因为这个被班上的其他人给排斥了。”说到这里林西西皱起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长得像女生就要被人讨厌。
顾春茶在一边静静地听，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就……你知道吧，我从小就被家里人宠着，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当时气得要命就和那个领头朝笑我的男生打了一架。”
“赢了吗？”顾春茶想像穿着小裙子的林西西和别人打架的场景。
“那当然！当天我回到家就和我妈说要把头发给剃了，也不穿小裙子了。不过我妈没同意，她还骗我之所以让我留长发是因为在我出生前找人算过一卦，说我留长头发能保佑家里人身体健康。”
杨阿姨为了保住林西西的长发也是真能编。
“那你信了吗？”
“肯定不信啊！我当时是小，但也不傻，看她不同意就在隔天放学的时候悄悄去理发店把头发给剃光了。”
小光头林西西诞生。
“那后来呢？”后面肯定又发生了别的事，不然林西西现在也不会继续留长发。
“然后发生了不好的事，”林西西脸色沉下来，“就在我剃完头发的那天我妈出了车祸，倒是没多严重，就是头磕破了点皮，好像是那天开车的司机睡眠不足，路上不留神冲着棵电线杆去了。”
林西西低着头，看见一颗小瓢虫落在一株嫩草上，用手拨了一下叶片，瓢虫又飞走了。
“我刚剃完头正沾沾自喜着，哪晓得回家来就听到我妈出了车祸，吓个半死，去医院后还抱着她的手哭着说再也不剪头发了。”
现在想想好丢脸。
林西西抬起头，“现在长大了也知道我妈说的是骗人的，那件事也只是碰巧而已，但是吧，留长发的习惯就这样保持下来，我也就图个心里安慰。”
不能解决被嘲笑的原因就解决嘲笑他的人。
“我知道很幼稚，你……你别笑啊。”林西西不安地补充道。
一击即中。
超可爱的。
顾春茶想破头皮也没想到林西西留长发的原因居然会是这个，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回话。
林西西没听到嘲笑也没得到回复，纳闷地问：“怎么不说话啊？”
撞上顾春茶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新生的小牛或是小奶猫之类的可爱动物，口齿更加不清了：“干……干干嘛？别赖账啊，我的小秘密都给你说了，你也该告诉我离家出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顾春茶作疑惑状，“我什么时候答应过？”
“不能说话不算数！”林小猫炸起毛毛来。
顾春茶赶紧顺毛捋了一把，“开玩笑的，我可是个很守承诺的人。”
顾春茶并不太喜欢说起自己的事，更多时候喜欢做一个倾听者。倒不是自己的故事里有多少私密的因素，只是说的时候很愉快，吐露完后涌上来的后劲却让人极度恶心，仿佛说话是一种罪过。
而且只要谈论到关于自己的事，就会很难脱离角色，人类都倾向于美化自己。飘离的虚无感让顾春茶觉得不自在，仿佛下一秒就要重重摔下去。
但和林西西说应该没关系。
他和别人是不同的。
“让我想想从哪里开始。”顾春茶理了理思绪的线头，觉得直接讲离家出走的事太过突兀，有必要进行点故事背景介绍，还是以“小的时候”为起点最合适。
“大概四岁的时候，顾文也要组建新的家庭，他觉得我是个累赘就丢给了乡下的奶奶带。奶奶特别凶，对我也没有什么爱，我的到来也就是给她增加一个能够使唤的劳动力。”
前情提要大概就到这里，要是再往前捋捋，把时间线细化一点，怕是得讲上一天一夜。
“我在乡下的小学读三年级的时候，大概七岁吧，交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有一天我们一起放学回家的时候她突然和我说家里人已经给她找好人家了。”
说到这里，林西西忍不住问：“你说的找人家是指……”
“就是给她找好了以后要嫁的人。”
林西西提起一口气，“她不是才七八岁吗？家里人这么封建？”
“这可不是封不封建的问题，也不是你想象中的娃娃亲，她的家人只是商量好了价钱把她的未来卖给了一个才见过一面的人。她说她的姐姐是这样，妹妹还小不过以后估计也是一样的命运。读到初中，不对，家里大概只会供她到小学毕业，那个男人就会来接她。”
林西西屏住呼吸仔细地听着。
“说实话，我很害怕，我害怕我的将来会和她一样。”顾春茶抬起头，双手撑着草皮向上看蓝蓝的天空。
“我跑回家问奶奶我以后也会被卖掉吗？奶奶正气我回家太晚还没帮忙在路上拾干柴，就生气地说会，还说只会供我读到小学毕业就让我滚蛋。”
林西西开始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奶奶产生了厌恶。
“小孩哪懂大人的气话，她只会认为这是真的。”
大人是孩子的天，是靠山，天转阴了，天下雪了，小孩就会害怕地缩起来，担心自己被饿死，被暴力。
“当天晚上我就离家出走了。”顾春茶说这句话时带了笑音，“现在想想还真有勇气。”
简直就像在听冒险故事，林西西迫切想知道后续：“然后呢？你去了哪里？”
有受伤吗？顾春茶小的时候肯定长得特别好看，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不怀好意的人。
“我拿着攒下的五块钱连夜抄小路离开了奶奶家，那时是打算去找顾文也的，我想让他供我读书，不要把我卖掉。我知道他不爱我，所以包里还塞了好多考满分的试卷，我想告诉他我成绩很好，以后我挣了钱会慢慢还他。”
林西西听得鼻子有点酸，想着小豆丁一样的顾春茶大晚上走在危险的山路上，她是多么地缺乏安全感，只因为奶奶的一句话就做了这样的决定。
“没钱坐车，我只能沿着车道走。”
顾春茶出发之前就想着如果五块钱用完的话她该怎么过活，也许会变成蓬头垢面的乞丐，只能刨树根吃来维持生存，也许像《金色鱼钩》里的老班长一样吃鱼塘里钓出的小鱼，连鱼骨也嚼碎了咽下去。
可惜这场带着孤勇和金色烂漫色彩的离家出走很快破灭。
“第二天中午我就被同村的人从土路上捉了回来。”
林西西松了口气，还好找到了，还好没出事。
“我也是傻，看到那个在路上瞎溜达的同村人下意识就加快脚步跑起来，本来他还没注意到我，我这么一跑算是彻底暴露了不良居心，没跑多久就被他逮住了。回到家里等待我的就是奶奶那根细长的藤条。”
顾春茶咂咂嘴：“抽起人来是真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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